尤氏離開秦可卿房間后，便回房去見賈珍。

“兒媳怎樣了？”賈珍問道。

“唉，這孩子不知怎么回事，老爺待她這般好，她倒一直冷著臉，好似巴不得離開賈家。”尤氏嘆道。

尤氏對賈珍的想法心知肚明，可自己出身貧寒，又是續弦，空有一個正房夫人的名頭，實則就是賈珍娶來的不花錢的管家。就算賈珍胡鬧，自己不但不敢勸阻，還要順著丈夫的意思，幫忙撮合。

這窩囊日子，不知什么時候是個頭。

“呵，沒看出來，這孩子脾氣倒是挺硬。”

賈珍頂著三品威烈將軍的頭銜，財大氣粗，況且才三十多歲，相貌也過得去，不管在家里還是在外面，遇到的女子都是千依百順。如今遇到了硬骨頭，反而更激起了征服欲。

強攻不行，賈珍便打算智取。

秦可卿正在房間里洗臉，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一抬頭，只見賈珍走進了房里。

“你怎么又來了？”秦可卿眼神凌厲，下意識后退了幾步。

“好孩子，這段時間禁足，委屈你了。”賈珍一邊柔聲說道，一邊向秦可卿逼近。

看著賈珍的臉，秦可卿差點把隔夜飯吐出來。

“你又要干嘛？堂堂威烈將軍，荒淫無度，罔顧人倫，祖宗的臉都丟盡了！”秦可卿怒斥道。

“人倫？”賈珍又上前逼近了一步，“在府里，我就是人倫，就是王法，你要什么，我都給你。”

賈珍對自己這招很自信，在他的經驗里，沒有女人能抵住誘惑，何況秦可卿出身小門小戶。

“啪！”

秦可卿飛起一腳，踢在了賈珍猥瑣的臉上。賈珍一個趔趄，直接倒地。

“啊！”

滿屋的丫鬟婆子躲的躲，逃的逃。

賈珍上次被秦可卿揍時，并沒有外人看到，也就遮掩了過去。這次當眾被晚輩飛踹，顏面大失，頓時惱羞成怒。

“這個潑婦瘋了，給我把她捆上！”

幾個家丁沖進了房間，秦可卿抄起身旁的花瓶，朝家丁砸去。一時間瓷片夾雜著血花，四處飛濺。

秦可卿清楚地知道，在這個時代毆打長輩可以判死罪。可她今天寧可在賈府殺出一條血路，和一群王八蛋同歸于盡，也不想再茍下去。

賈珍從地上爬起來，只見幾個家丁已經被打得東倒西歪。秦可卿臉上身上都是血跡，正拿著一半的碎花瓶向自己走來。

“來人啊，秦氏瘋啦！”

賈珍轉頭逃跑，正好遇到了前來的賈蓉和尤氏。

“父親，怎么了？”賈蓉見狀，一臉茫然。

秦可卿見了尤氏和賈蓉，舉著碎瓷瓶，直接沖了過去。

“一個助紂為虐，男人說啥就是啥，一個窩囊愚孝，自己媳婦都守不住，今天都別活了！”秦可卿一邊罵著，一邊要打賈蓉。

“啊！”賈珍嚇得躲到賈蓉和尤氏身后，幾個膽大的下人死死攔著秦可卿，雙方僵持不下。

正在一片混亂時，門房突然跑了過來。

“老爺，夫人，老太爺差人送信啦。”

秦可卿寡不敵眾，正被一群人按著動彈不得，賈珍趁機跑出了院子。

“什么事？”賈珍問道。

“老太爺在信中說，請少奶奶去城外一趟。”門房說道。

“什么？”賈珍以為自己聽錯了，“你確定老太爺叫少奶奶去。”

“沒錯，老太爺親口說的。”

賈珍怎么也想不通，父親賈敬常年修道，從不過問家中的事，連賈蓉大婚都沒回來，怎么會突然叫秦可卿過去。

不過父命難違，賈珍只好吩咐下人照做。

“你們快放開少奶奶，給少奶奶換好衣服，備好車馬，送到城外老太爺修行的道觀去。”

“為何？”賈蓉本來就沒緩過神來，一聽要把秦可卿送走，更懵了。

“你們要干嘛？”秦可卿一邊奮力掙扎，一邊喊道。

這時，一名小道士跑進了院子，在秦可卿耳邊說了些什么。秦可卿終于冷靜下來，淡淡說道：“既然老太爺叫我，我就去吧。”

賈珍此時巴不得趕緊送走秦可卿，也沒細問，匆匆命人把秦可卿送到了城外道觀。

“父親，秦氏要去多久，何時回來？”賈蓉問道。

“你還叫她回來！”賈珍一腳踹了過去，“看你娶的好媳婦，把家里鬧得天翻地覆。”

賈蓉沒有防備，往后一倒，滾了幾圈，撞到了門檻上，弄了一身塵土。

尤氏見賈珍正在氣頭上，連忙轉身躲開了。心中暗自慶幸道：“那個禍根走了，家中總算可以過個清凈年。”

秦可卿一走，秦鐘再無理由住在寧府，只得收拾行李回秦家。

家中上下皆知秦可卿大鬧一番，得罪了賈家，無人愿意送秦鐘。秦鐘背著行囊，無助地站在寧府門口，連去哪里雇車都不知道。

“公子，我送你回去。”

秦鐘回頭，只見寧國府的下人焦大拉來了一輛車。

“多謝了。”秦鐘轉身上車，焦大坐在車上，輕輕揮鞭。雖然已經白發蒼蒼，趕車的技術卻甚為純熟。

一路上，焦大不斷地和秦業聊天。

“公子，你那姐姐真是巾幗里的英雄，寧府這群不肖子孫，早該有人收拾。”

“我在府里當差幾十年了，從沒這么痛快過。”

從焦大的言語中，秦鐘才知道，原來姐姐把賈珍揍了，心口頓時突突地跳起來。

“姐姐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賈家不會找秦家麻煩吧。”

“唉，”焦大回頭白了秦鐘一眼，“姐姐受了委屈，兄弟不出頭就罷了，還唯恐連累自己。”

寧府的一場鬧劇，終究被尤氏瞞下了。榮府根本沒聽到風聲，依舊沉浸在元春回家團聚的喜悅里。

元春和黛玉正聊天，寶玉突然跑了過去，一把抓住了元春的胳膊，親昵起來。

“都這么大了，還像小孩子一樣撒嬌。”元春說道，“這些年讀了什么書？”

寶玉一聽“讀書”二字，心虛了起來，支支吾吾半天，不知說什么。

元春一見寶玉的樣子，就知他沒讀多少。

“罷了，讀書科舉于咱家也無益，你日后做個營生便好。”元春說道。

寶玉聽了，不由一驚。

姐姐入宮前，還日日教導自己讀書考功名，為何現在說出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