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逸抬眼看了看他,嘆息道:“靜悔師弟,你不記得我了嗎?”
靜悔聞言,臉色有了些許變化,他疑惑地盯著靜逸,感覺陌生又很熟悉。
“我……我記得你……不,不是……都不對!是我錯了……弟子知錯了,師父!”
眼看他陷入混亂之中,靜逸再度嘆氣,抬腳向山洞里走去。
不料靜悔忽然清醒過來,大手一揮,指掌間真氣迸發,狠狠一掌向他打來。
靜逸大駭,慌忙中雙手聯動,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合力繃直雙臂,和他對了一掌。
“嘭”的一聲悶響,靜逸“噔噔噔”退了幾步,整個人突遭重擊險些吐血。
而靜悔明顯還有余力,抬手又是一掌拍了過來。
“住手——”
山洞里傳出一道威嚴的聲音,雖然透著幾分虛弱,卻還是穩穩地止住了兩人的攻勢。
那道聲音跟著又問:“是靜逸嗎?讓他進來吧。”
“師兄……是我!”
靜逸心有余悸地看了靜悔一眼,背著微微發抖的右手,徑直進了山洞。
洞穴內轉了個彎,便看到一處三丈見方的石室,里面堆滿了奇珍異寶,閃動著奪人心魄的光彩。
最中間有個蒲團,一個形容枯槁的老者盤坐在上面。
靜逸走到他跟前,腳步越來越慢。
“師兄!”
這聲呼喊略帶顫抖,未必不是真情實意。他側著臉,不敢相信這個油盡燈枯的老者,就是自己修煉有成的大師兄。
靜明看了他兩眼,渾濁的目光恢復一絲清明,自嘲地笑了笑,說:
“應言罷了!師弟你一語成讖,當年師父還怪你心性散漫,現在看來有所求必然有所犧牲啊!”
靜明難過得不能自已,回想起當初老掌門傳位時,自己便陰了這個小師弟一道,后來更是將他攆到靈器峰,做了這么多年的雜事。
如今想來若是當年讓位于他,或者大度一些,讓他代替靜云的位置,又怎會有今日之禍,說不定宗門傳承也會更加興盛。
想到靜云,靜明的思緒收攏回來,痛苦地問:“既然你都來了,定是宗門有大變故,說說看吧……”
靜逸躬了躬身,將大殿上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他也曾心有不甘,想過取而代之,可那終究不是他的心性所向。在靈器峰靜修多年,他不僅修為精進許多,便是心境也非尋常人可以比擬。
后來掌門重傷,他最關注的也只有宗門氣運。至于靜云那點小心思,根本不入他的眼,也只要派人盯著罷了。
靜明沉默了半晌,渾身散發著沉重的死氣,好半天才開口道:
“此事頗為蹊蹺——天下神兵哪一件不是成名已久?那柄皓月劍此前聞所未聞,真假有待商榷。”
靜逸點了點頭,這些他也想過,可疑的地方在于,如果神劍有假,明風老道怎么敢如此囂張?恐怕是留有后手。
來找掌門,就是要斷他的后路。
靜明見他不說話,心情更是陰郁。
他強打精神想到這些,卻已經不及師弟思慮之遠了。
“你過來些——”
他笑了笑,臉色回光返照般紅潤起來,對靜逸招了招手:“過來——我說與你聽。”
靜逸恭敬地彎腰附耳過去,只聽得耳中傳來一道神秘指令,那音節深沉如遠古神音,語調悠揚又仿佛洪鐘大呂,轟然在他腦海中炸響。
這是?
他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轉頭緊盯著靜明,卻見掌門臉帶笑意,面色潮紅,嘴里一字一頓,吐出四個字來:
“紫電青芒!”
說完“噗”地吐血不止,仰面倒了下去。
“師兄!”
靜逸滿臉血漬,顧不得擦拭,趕忙上前扶住靜明。
但見他已是臉色灰白,咯血都停下了,只是無聲地大張著嘴巴,瞪圓了眼睛死盯著自己,雙手如同鐵鉗,牢牢夾著自己的胳膊。
靜逸嘴唇翕動,顫抖著聲音不忍地說:“我,我明白了!師兄你且安心過去,師弟定不辱命——”
靜明的喉頭動了幾下,嘴角流出一道血線,含糊地說了一聲:
“好。”
而后便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
大殿之上,眾人談及道法,氣氛不由得再次緊張起來,紫云宮弟子眼看師尊被人壓了一頭,心中不服,便主動請纓,想和林天瑜比試一番。
明風老道樂見其成,林天瑜乃是游火宗年輕一輩中的魁首,實力遠超同齡弟子,對付這幾個小子應該是綽綽有余,便對他說:
“天瑜,既然這幾個娃娃想吃點苦頭,你就稍稍給他們些教訓,切記不可用全力!免得傷到別人。”
林天瑜上前施禮,笑著說:“弟子遵命!你們哪個先來?”
他睥睨當場,絲毫不把眾人放在眼里。
眾弟子恨得牙根癢癢,卻又不知他的深淺,頗為忌憚,一時沒人上前。
靜云等人臉上更是掛不住,怒道:“要比試快去,莫被別人給看扁了!”
周子語前后看看,心里喟嘆一聲,上前對幾位長老拱手道:“稟諸位師叔,弟子愿意一試。”
靜云的臉色緩了些,他對周子語同樣放心,這可是掌門親傳弟子,如何敵不過那個山野毛孩?點點頭讓他去了。
周子語轉過身,收斂神色,嚴肅地對林天瑜道:“林師弟,我剛才沒有應戰是因為師長未曾發話,現在有了許可,你可得好好小心了!”
這番話雖是開脫,但林天瑜見他氣度不凡,自是不敢大意,雙眼緊緊鎖在他身上,抬手接過那柄皓月神劍。
周子語臉色大變,這還怎么比法?那柄神劍內有劍靈,凡鐵觸之非要化成鐵水不可,叫他如何應對?只能求助地望向幾位師叔。
靜云礙于面子視若不見,還是靜瀾長老開口,輕聲和明風問道:
“明風道友,他們小輩間切磋兩招,動用神劍是否有失公允?”
明風也不上套,淡淡回答說:“山野道人就是這個規矩,你覺得不公平也給那娃娃找件神兵好了。”
靜瀾語塞,臉色紅暈扭頭不再說話。
周子語求助無門,只得拔劍應敵。
可他心疼兵刃,不敢與林天瑜正面沖突,只能拎著長劍在大殿中閃展騰挪,不停地躲避攻勢。
二人一追一逃,場面更是可笑。
“夠了!”
他忽然站定腳步,大喝一聲,將林天瑜嚇了一跳,趕緊擺好架勢準備接招。
只見周子語雙手抬起,劍鋒干凈利落地畫了個圈,合掌抱拳胸前,躬身道:
“我認輸了!”
說完干脆地回到幾名長老身后,躲進人群之中。
林天瑜愣了愣,四處張望幾下,看到明風長老沒有阻止的意思,眼睛一轉,便伸手一指,徑直向李長庚等人走來。
“你們派的人輸了一場,現在我也要挑一個人對戰!”
李長庚心里一緊,生怕他是盯上了自己,可定睛一看,發現他所指之人竟然是付玉瑛,當下氣血上涌,騰地走了出來。
“要打我陪你打!休想欺負我師妹!”
林天瑜也不看他,仍舊指著付玉瑛,道:“怎么樣?你敢應戰嗎?方才頂撞我師叔的人就是你吧!”
付玉瑛沒當回事,笑著說:“什么頂撞?我看你也是仗著劍利,你們師徒還真是一脈相承,哈哈。”
林天瑜斗嘴不過,臉色冰冷地說:“少廢話!你敢不敢戰?”
李長庚聞言再度上前,卻被付玉瑛悄悄拉住,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放心,轉臉高傲地對林天瑜說:
“有何不敢!本姑娘不要兵器,就空手對你,讓你三招如何?”
后方安坐的明風暗道不好,他挺直身子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自己的乖師侄憤然說道:
“我需要你讓?空手就空手!等會你可別哭鼻子!”
事已至此,他便重新靠在椅背上,準備看看這個女娃兒要用什么手段打贏林天瑜。
兩人解下兵刃,各自擺好架勢,付玉瑛挑釁地對林天瑜勾勾手指頭,輕蔑地說:“來吧,先讓你三招。”
林天瑜不為所動,冷靜地向前試探,觀察著她的步法,同時試探性打了一掌。
這一招沒什么威脅,撤步就能躲過,可他卻看見付玉瑛著實閃了個踉蹌。
“你來真的啊?”
付玉瑛掩嘴輕呼,往后又退了幾步,這幾步更是毫無章法可言,下盤破綻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