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的臘月二十，我在那個偏遠的村落里上小學。

那天，村里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不尋常的緊張氣氛，聽說村里要殺牛，村民們紛紛從家中走出，聚集在村頭的空地上。

空地上，一只棕色的大彎角母牛引人注目，它的身后緊緊跟著一只灰白色雜色的小牛，兩只牛的眼神中充滿了對彼此的依賴。

遠處，一個腰間別著蛇皮鞭子，頭發灰白的老頭和一個從漢子爭執。

最后老頭從漢子手中接過8000元錢，轉身離去，留下漢子與兩只牛對峙。

漢子向吃著枯草的小牛走去，而老牛似乎預感到了什么，多次挺身而出，擋在小牛前面。

漢子抓不到小牛，便揮刀威脅而上，老牛再次挺身迎頭回擊，以牛角接刀刃，數次之下，老牛頭頂鮮血淋漓，而刀刃依舊明晃晃泛著白光。

隨著圍觀群眾越來越多，漢子似乎感受到了壓力，他轉身鉆進人群。

不久后帶著老漢回來，語氣強硬地要求：“你今天必須把小牛牽出來殺了，不然，牛！你牽走不要了！錢還給我！”

老頭聽后，也是焦急不已，當場漲紅了臉。

當他上前試圖用繩索牽走小牛時，老牛向前，用牛背一個顧涌，將老漢絆倒在地，小牛趁機掙開繩索，跑向遠方。

老頭憤怒之下拿出鞭子就要抽打母牛，但漢子及時制止了他，提醒他要保持牛皮的完整性才能賣個好價錢。

這時，圍觀的村民們發出了驚呼聲。只見母牛緩緩地走到空地上，前腳雙蹄跪地，牛頭低垂觸地，牛眼緊閉，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地上。

村民們議論紛紛，他們聽說過關于老牛舐犢的故事，但今天卻是親眼見到了這感人的一幕。母牛的母愛之深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為之動容。

老頭看著跪地的母牛，沉默片刻后，他提出先殺母牛的建議。漢子沒有異議，他順利地牽走了母牛，走向村邊的屠宰場。

在屠宰場里，漢子手持半人多高的鐵錘，看著眼前的母牛。

他深吸一口氣，然后高高舉起鐵錘，用力砸向母牛的面門。“咚！咚！咚！”鐵錘與牛骨碰撞的聲音在空曠的屠宰場里回蕩。

遠處的小牛被拴在樹下，它停止了吃草，抬起頭望向屠宰場的方向，發出陣陣悲鳴。

在寒風中，老牛的面門已經被砸得血肉模糊，但它卻始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屠夫，身體巍然不動，展現出不屈的精神。

漢子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又想起今天這頓窩囊氣，一咬牙，加大錘擊力度。

最后，現場只剩下他和老牛，老牛依然屹立不倒。

“呵！姥姥的！今個殺個牲口這么艱難！”

漢子實在累的不行了，棉衣敞開，不顧形象地癱坐在地上。

他又抱怨:“早知道送屠宰場得了！真不該省那百十來塊的費用！”

看著依然屹立不倒的老牛，不禁嘆息。

“哎，老牛啊老牛！你可是今天把我這三四十年的老手藝毀了，還弄得里外不是人。”

切！說罷，準備起身繼續。

這時，遠處樹下小牛突然安靜了下來。

老牛四下環顧，對著村外河岸方向細細嗅著，伸出舌頭，嘴里虛嚼了兩下。

扭頭看向光禿禿的黃土坡，哞哞叫了兩聲。

看到小牛放向時，淚流滿面。

回首虛看漢子一眼，一個恍神轟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