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燁聽出這聲音是秦老師的聲音。

這場大雨不僅沒停，反倒愈演愈烈，頭頂的雷聲像鞭炮一樣一聲接著一聲。

漆黑的雨幕中來來回回的村民奔波搬著東西。

壓根沒有人還有時間去關心別人家的事兒。

泥濘的小路上滿是積滿水的小水洼，一踩濺起四溢的黃泥水。

狹窄的小路上擠滿了人。

大家兜里都沒幾個錢。

瓷盆水桶暖壺棉被什么能帶的都帶上，把路堵得滿滿當當的。

畢竟這些都是要用錢買的，還是使用頻率極高的物件兒。

“不要堵著路，大家把東西搬起來，不要擁擠，有序上山。”

秦老師沒穿雨衣。

掛在臉上的黑色鏡片破碎沾染了斑駁水珠。

濕漉漉的褲子上沾滿了黃泥，像是摔了一跤一樣。

他卻絲毫不在意，拿著大聲公不停喊著。

因過于用力脖子發紅青筋暴起，瘦弱的身軀站在雨中不停地來回奔波著。

當他看到宋景燁的瞬間聲音停頓住了。

他的目光移到了旁邊秦嬈的身上，又極為快速地在人群中搜尋著什么。

雨簾如瀑，宋景燁看不出破碎鏡片后的秦老師在想什么。

但多少也能猜出，是怕他知道這些秘密做出什么不軌之事吧。

狹窄的泥濘路上極為擁擠，秦嬈拿著手電筒的手像是不經意般撞到了秦煜的胳膊。

秦煜瞬間炸開，隔著人群憤怒地朝秦老師大喊了句。

“別人都是搬鍋碗瓢盆，你讓我們搬你這些破書，我媽說的沒錯，你就跟書過去吧，餓死算了！”

秦老師像是松了口氣。

“你大字都不識幾個，懂什么？知識才是最有用的！”

“好了好了你們別吵了，人安全就好，快走別堵住路了。”

師母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邊勸和邊推搡著人群往前走。

秦煜沒說話，又甩了甩頭發，扶著單車把手往前走，宋景燁跟在后面。

因著時間的緣故，甚至連開玩笑的人都沒有。

大家像是習以為常，畢竟秦老師愛書是整個村子都知道的事情。

宋景燁越過秦老師時打了聲招呼。

秦老師沒問他怎么來了，他極具威嚴地應了聲。

“嗯，你們看著路，先上去。”

“爸，你和媽注意安全，我和大哥跟阿燁到他家茶寮去。”

雨聲太大，秦嬈幾近是扯著嗓子在喊的。

秦嬈被擠得厲害，他抬手拉著秦嬈的胳膊把她拉到面前來，接近是將她護在懷里往前走。

后面的人往前趕，聽到村長之類的人大喊。

“我們剛才一家一戶的找了，都沒人了，大家看看還有沒有誰落下的？我回去找。”

話音剛落。

人群之中像是水入油鍋般喧雜響起。

七嘴八舌的聲音混雜著雨聲都聽不到他們說什么。

秦老師拍了拍師母，又指了指宋景燁扯著嗓子說著什么。

師母看過來又點了點頭跟了上來。

擠過擁擠的村口上山的道路寬敞了。

一路都是上坡的泥濘路，一不小心還容易打滑，扶著單車的步伐極為艱難。

“阿燁阿煜，把路讓出來讓大家先上去，我們在這里等下你爸，他馬上就上來了。”

宋景燁應了聲摁住了車把手，把單車挪到一邊讓出了路，秦煜也把單車推到他旁邊。

師母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宋景燁的身旁。

“阿燁，你跟我家阿煜真好，這種時候還惦記著我家阿煜，有心了。”

--“秦嫂，我還以為這是你家女婿嘞。”

師母笑著回應。

“我哪有這么好的福氣呦，我家嬈嬈還小嘞。”

“要是景燁不嫌棄的話，跟我家阿煜當干兄弟，認個干媽以后我們兩家常來往。”

“媽！”秦嬈晃了晃師母的袖子。

卻被師母甩開，師母用眼神警告著秦嬈。

宋景燁即使再遲鈍，也知道師母不想他跟秦嬈在一起了。

重活一世，他也沒有過于執著這些男女之事。

畢竟比起女人他更想要到鵬城創立一番事業，而不是為了這點小事在這兒糾纏不清。

他來找秦嬈，一是怕她像前世那樣死在這兒，二是因為自己心里那點執念。

人么，只有對自己失去的東西才會念念不忘。

不過他還是婉拒了。

秦煜雖然年紀比他大，但性子比他還幼稚不穩當，要真的認了個干親。

他還要叫秦煜大哥，多吃虧啊？

“姨，我小時候我阿嫲已經給我認了菩薩當干娘了，這干親就算了。”

“這樣啊，那真的是可惜了，以后你出門有要幫忙的盡管來找你秦老師。”

“還是你爸命好，你都能出門賺錢了，不像我這兩個還要繼續讀書浪費錢。”

山路有些陡峭，宋景燁一直按著剎車手雙手不敢離開車把手。

師母拍了拍他的手背笑著說。

師母看著和善，可話里有話。

就差明說以后少跟我兒子女兒玩，你們壓根就不是一路人。

“我也不想讀啊，是你逼著我讀的。”

秦煜見縫插針地說了句，喜提師母一個白眼。

宋景燁畢竟也是活了幾十年的人，也不至于被人這么陰陽幾句就生氣。

他笑著說：“你就好好聽你媽的話好好讀書吧。”

又與師母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

等村民都走完后。

秦老師和村長他們才姍姍來遲。

秦老師看到他笑著開口。

“景燁啊辛苦你了，我跟村長說好了到他家茶寮借個房間，就不去你家叨擾了。”

宋景燁也不傻。

哪里看不出秦老師也防著他，似乎不太歡迎他的到來。

應該是跟黃金有關。

“秦老師，我二叔知道我跟阿煜關系好，怕他不知道要崩水庫這才叫我來。”

“你們上來了我回去給二叔說，他也能放心了。”

“哦這樣啊，你替我謝謝你二叔，改天有空我找他喝酒去。”

秦老師用手指關節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色邊框。

“時間也不早了，他們也在這座山上是吧？你快回去吧，別讓大人擔心了。”

秦老師邊說邊解開了綁在他單車后面的兩個蛇皮袋，跟師母一同搬到地上放著。

“行，那我先回去了，我二叔讓我跟你們說，不到天亮都不能下山，特別是……。”

宋景燁的目光落到秦嬈的身上。

“好好好，我會盯著他們兩個，你快回去吧。”

秦老師再次下了逐客令。

宋景燁也沒多做停留，推著自行車與他們逆著方向走。

還沒走幾步，就聽到身后傳來秦嬈的聲音。

他回頭，看到秦嬈小跑著跟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