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燁有些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幾句，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不遠(yuǎn)處。

正在搭建棚子的地方。

過年時鎮(zhèn)子里有唱黃梅戲，從大年初一唱到大年初八。

秦煜說著又從懷里掏出了一本寫真集，鬼鬼祟祟地撞了下宋景燁的肩膀。

“我剩下的最后一本珍藏了，買個汽水找個地方看看？”

宋景燁一言難盡地看著秦煜。

真槍實彈地都做過，誰還看這玩意兒啊？

算了，跟個沒開過葷的孩子說什么？

說了他也不懂。

鎮(zhèn)上每半個月會趕集一次。

臨近年關(guān)，集市上的上人頭攢動熙熙攘攘，比往日多了不止一倍。

大家伙兒辛勤節(jié)儉一整年，只有在快過年才舍得犒勞一下自己。

秦煜帶著宋景燁到鎮(zhèn)上唯一一家小賣部，旁邊的招待所進(jìn)進(jìn)出出著許多人。

其中不乏年輕貌美的女生，大多數(shù)是戲班里的角兒，歡聲笑語絡(luò)繹不絕。

秦煜買了兩瓶玻璃瓶的可樂。

拉著宋景燁就坐在門口的臺階上，視線不時停落在這些女生身上。

“臥槽，你看這腰、這腿，真的絕了。”

“要是能讓我搞到手，讓我死她身上也成。”

宋景燁喝著汽水也在四處張望，對面就是戲棚子。

周圍唯一一家吃食，是一家老字號的國營飯店。

這晚上一邊看戲一邊擼串不老香了？

而正巧，小賣部這兒是一大塊空地，從這里望去，也能看到不遠(yuǎn)處的戲棚子。

位置剛剛好。

宋景燁起身從口袋里掏出合作煙，小賣部沒有收銀臺。

只有一張矮桌子，上面放著一整套茶具，茶漬染黃了桌子。

老板王叔是個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和善得就像彌勒佛一樣。

宋景燁將空汽水瓶放到桌子上。

他順勢拉過椅子坐在他的面前，從煙盒里抽出一個煙遞過去。

老王接過別在了耳朵上，將剛泡好的茶放到宋景燁的面前。

“你小子好久沒來了呀，在哪發(fā)財現(xiàn)在？”

以前宋景燁經(jīng)常來這兒買汽水，給秦嬈喝，一來二去跟老板熟了。

“在家里幫忙賣豬飼料嘞，都好久沒來鎮(zhèn)上了。”

在茶桌之上，大家都是朋友。

宋景燁在帶節(jié)奏，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啤酒上。

“你小子可以啊，還知道啤酒？”

“不瞞你說，我樓上還有幾十箱粵江啤酒，五毛錢一瓶壓根賣不動。”

“這都特么窮地方，全是窮鬼，誰舍得花5毛錢買一瓶啤酒喝？”

“我都打算過了年把這些啤酒退回羊城去，我老婆的小舅子就在這酒廠做工。”

宋景燁將煙頭摁滅在煙灰缸里，側(cè)過臉吐出煙霧，端起茶杯一口悶下。

“王叔，要不這樣，我?guī)湍惆堰@幾十箱啤酒賣出去，你把外面這塊地借我用咋樣？”

“我們村迎完老爺我就要出門去鵬城了，也就這過年這幾天而已。”

“啤酒這玩意兒得夏天賣，大冬天誰喝這玩意兒？”

“這玩意兒有搞頭，你有這關(guān)系在就把咱市的總代理權(quán)拿下，以后只要有人喝這酒，你就有錢賺。”

老王摸了摸頭頂光禿禿的幾根毛，“啥玩意兒？啥叫代理權(quán)？”

“就相當(dāng)于總經(jīng)銷商，你去羊城找廠家簽個合同，以后只要這個市里有人要進(jìn)貨都找你。”

“你想啊，你守著這個店一天撐死了最多賣一箱，那你要是賣給像你這樣的商家呢？”

“你再到每個縣搞個分銷點，讓大家都來你這兒拿貨，就不用去羊城。”

“你能借著這個跟粵江酒廠將價格壓低，酒廠那邊也能少耗費(fèi)些人力資源開闊市場。”

“當(dāng)然我也就隨口一提，做不做全在你自個兒。”

老王拿打火機(jī)點了根煙，邊抽邊思索著他的話。

宋景燁接著說：“遠(yuǎn)的咱就不說了，咱說近的。”

“門口那塊空地借我，從初一到初八八天，我在門口擺攤免費(fèi)推銷你家的啤酒和汽水。”

“反正不賣你也是要退的，要是賣完了你也能少跑這一趟省點錢不是？”

他沒有直接說把那些啤酒包圓乎了，以他這個年齡說這個話。

只會讓老王覺得他這人虛浮不實在，愛說大話可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詞。

老王笑了聲，“成啊，我倒要看看你賣啥，能順帶著把我那五十多箱啤酒賣出去。”

宋景燁賣了個關(guān)子，“天機(jī)不可泄漏。”

“王叔，那咱就這么說好了。”

宋景燁沒有提出立字據(jù)之類的話，現(xiàn)在合同這玩意兒還沒流行起來。

提出只會讓老王覺得不信他，做生意這玩意兒講的就是一個誠信。

“成，過完年過來就是了。”

宋景燁已經(jīng)談完合作了。

秦煜還坐在臺階上咬著吸管，抱著空了的汽水瓶像個癡漢一樣嘿嘿笑。

宋景燁扯了扯褲子，坐在他的旁邊，開門見山問他。

“你還有沒有錢？”

“沒錢沒錢。”秦煜幾近條件反射地應(yīng)了句。

又像是察覺不妥，追問了一句。

“你要錢干啥？”

“有多少？”

“沒有，我妹有一百多，找我妹借。”

一百多？

看來上次秦嬈給他的信封，應(yīng)該是把全部錢都給他了。

宋景燁看著他，只笑不說話，只把他看得心里直發(fā)毛。

“我真沒錢，那是我攢著以后娶媳婦用的。”

“好了借你十塊。”

宋景燁依舊是看著他，不說話。

秦煜一咬牙，“借你一半啦，25塊，沒了剩下的我要自己存著了。”

“50就50，哥你能別這么看著我嗎？怪滲人的。”

宋景燁笑了聲，“我只借十塊就好，你要不要一起來擺攤？”

“從初一到初八，在這兒擺攤賣吃食，賺到錢分你一成。”

秦煜撅了撅嘴，“算了，秦老師又得碎碎念，我有空過來給你幫忙。”

他說著起身，將夾在褲腰帶上的寫真集抽了出來。

打開寫真集抖了抖，掉落幾張零散的紙幣，湊夠了十塊錢塞進(jìn)了宋景燁的手里。

宋景燁進(jìn)屋跟老王借了筆和一張紙，鄭重其事地寫了一張借條。

借條上不僅有歸還日期和借款金額，還有逾期不還所產(chǎn)生的利息。

“臥槽我把你當(dāng)兄弟，你跟我玩這出？”

秦煜拿過借條直接撕了，“大家都是兄弟，我信得過你。”

宋景燁二話沒說又寫了一張塞給他。

“親兄弟明算賬，這借條你拿著，有錢了我就第一時間還你。”

幾番推拉下，秦煜不得不收下，“行，那我就收了。”

秦煜將借條夾在寫真集里。

后面坐著的老王開玩笑說：“那咱倆要不也立個字據(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