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宛說著話，仔細的盯著秋云。

只是她如老僧入定般，毫無反應，大有一副耗到底的姿態。

沈宛也不著急，反正天還未亮，她又已經吩咐過護衛，今日沈家上下，無論是誰，都不許出沈家。連送信的人也出不去，自然不會有人來救秋云。

她有的是時間和秋云耗下去，更不必說，如今處在上風的是她。

“你的主子在你來之前，一定交代了不少東西。”沈宛忽然湊近，也不知從哪抽出了一把匕首，冰冷的刀刃自她臉上劃過，“你一心求死，想來也是不怕痛的，只是可惜了這張如花一樣的臉，到時候變得面目全非，也不知你家主子是否還認得。又或者認不出你，只當你叛變了，連你的家人一起滅口......”

說到這里，似乎自悔失言，捂住了自己的嘴，“啊呀，我可說錯話了，你家人如今在遼東，天高皇帝遠的，興許你主子找不到他們呢！”

如死水一樣的秋云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些微的變化。她的雙睫微微顫動，發白的唇色出賣了她故作的平靜。

沈宛知道自己的話奏效了，扭開手上的小瓷瓶，放在她鼻尖，“你聞聞，可覺得這味道有些熟悉？”停留了幾秒，縮回手，將小瓷瓶蓋住，“你對這個，應該不陌生吧？”

“這是五毒散，傳說是用五種至毒之物提煉而成，若是有那么一星半點的碰上人的肌膚，立刻腐蝕見骨。”沈宛嘴角微勾，輕輕晃著小瓷瓶，“我費了千金也不過才得了這么一小瓶，還不知道效用，正好在你身上試試。”

說話間，秋云神色大變，驀地睜開了眼睛，怒目而視。

沈宛就知道她不可能無動于衷，再怎樣，也不過是十幾歲的小姑娘，哪怕訓練的再好，對于這種事情，也不可能泰然處之。

這時候，她只需要再潑一劑猛藥。

“我記得你還有一個弟弟，今年才剛剛五歲，是叫棗兒吧？”沈宛微微笑了起來，“真是好年紀，五歲的小孩子，也開始記事了，他沒有忘記你吧？”

秋云的臉唰的一下失去了血色，眼里的光芒一點點散去，牙齒咬得吱吱作響。

打了一巴掌，就要給個甜棗，哪怕只是給她虛構一個美好的幻景。

“我也是詩書之家長大的，下狠手的事情，若非被逼到了絕境，也斷斷做不出來。”沈宛的語氣稍稍有所緩和，“你若是從實招來，我保你在沈家平平安安，你家里人，我也已經派人保護起來了。”

秋云驀地抬頭，眼神極為復雜，似乎在進行激烈的思想斗爭。

到底還是年輕，若是那浸染多年的老油條，沈宛可能還當真沒有辦法。

秋云垂下了眼瞼，捆在柱子后面的手握成了拳，又慢慢松開。

“我現在和你說話，你只需要點頭或者搖頭就行了。”沈宛很耐心的問她：“你是不是我大伯母派來的？”

秋云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這個沒什么好問的，沈宛也不過先試試水罷了。接下來的問題，才算是核心。

“我母親，是不是我大伯母下手毒死的？”這個困惑一直折磨著她，讓她屢屢在夢中驚醒。

豪門之事多辛秘，她沒有發現，馬連珠吃驚的張大了嘴，滿臉的難以置信。

秋云搖了搖頭，又點點頭。

這么下去，也不知道要問到幾時。

“我把布取出來，你好好和我說話，還有一線機會。若是鬧出什么幺蛾子，賭上的，可不是你一個人的性命。”沈宛示意馬連珠將破布取出，而后一眨不眨的盯著她，唯恐她咬舌自盡。

只是，她高估了秋云的毅力。經過剛才那一嚇，她早已不想就這樣死去，一松懈下來，立刻道：“我知道的也不多......”

也就是說，還是知道點內情了。

沈宛也不指望她一五一十的說清楚，只需要她解答自己的幾個困惑，“你搖頭又點頭，是什么意思？”

秋云遲疑著，猶有些吞吞吐吐：“是她買通了夫人身邊的大丫鬟，趁機在膳食里下了藥......”

短短一句話，重重敲在沈宛心上，讓她一陣眩暈，幾乎站立不穩。

真的是沈大太太！

馬連珠忙扶住了她，替她順氣，“小姐仔細身子。”沈宛咬著牙，很硬氣的挺直了脊背，“那，是誰指使的你們？”

秋云咬著下唇，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父母兄弟都在那人手上。”沈宛循循善誘，“可現在，我已經派人接他們過來了，何況你又是在沈家，這里只有我們三人......”

秋云似下了極大的勇氣，“是建王！”

沈宛腦子嗡的一聲炸開了，身子晃了晃，“你說什么？”她的聲音顫抖，語氣里更是充滿了惶然。

沈夫人怎么會惹上建王？

念頭閃過，沈宛忽然想到了自己脖子上掛的著能聽懂狗的語言的戒指，臉色微白，“連珠，你且下去。”

從建王二字從秋云口中冒出來開始，馬連珠就已經是冷汗涔涔。她雖然不懂朝堂之事，也不知道建王是何人，可卻清楚，能被稱為王爺的，都是一手遮天的天之驕子。

她也不敢多待，唯恐誤了小姐的事，“小姐，我就在外面守著，您有事叫我。”

沈宛微微頷首，心亂如麻，也沒有去注意她，只一心一意盯著秋云。待到門合上的聲音傳來，她才繼續問：“為什么？”

既然已經開了頭，秋云知道，自己今天不說個子丑寅卯來，建王那里不會放過她，沈宛這里更不會放過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建王讓我來沈家找一樣東西，本來一開始是讓令伯母來找的，誰知道她太沒用，毒害了沈夫人也沒有找到，所以，建王就派我來了。”

她目光微微閃爍，見沈宛遲遲沒有應答，語氣弱了幾分，“建王說，是指環一樣的東西。王妃很喜歡，王爺出高價買，被沈夫人拒絕了。”

怎么可能！

這應該是建王隨意找的借口，也只能騙騙秋云這樣的人了。不過，他應該也沒有將自己放在眼里。一個十二歲的沒有見過世面刁蠻任性的千金小姐，在他眼中，怕是翻不出什么浪花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