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愕然。

雖說周北慕的表現很輕松，可想到他向來沉穩的性子，居然有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周夫人還是忍不住關心：“是什么人？”

“一個不怎么講理的人。”周北慕若有所指，“但愿她說的是真的。”

周夫人看了他半晌，忽而嘆息：“你年紀也不小了......”

“母親！”這次周北慕的語氣十分堅決：“婚姻之事，我定要選擇自己喜歡的人，否則這日子還有什么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周夫人沮喪的垂下了頭，嘀咕道：“只是你們一個兩個都這樣，我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抱上孫子呀？”

周北慕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沉痛，但終究是沉默著，什么也沒有說。

轉眼過去了一個多月，派去馬家接人的馬車早早就出發了。

到了正午時分，沈宛正用飯，就聽說馬連珠到了。綠蘿幾個忙迎了出去，見到馬連珠身著油綠色小襖，都是一愣。

待到她進門，沈宛淡淡掃了她一眼，見她精神尚好，放下心來。可見到小襖的顏色時，仍是問道：“你怎么穿這樣艷麗的顏色？”

“素衣穿在里面。”馬連珠將衣服撩開了一腳，露出里面粗糙的麻衣，“山水哥說，我是來沈家做丫鬟的，不好在主人家戴孝，只一心一意服侍您就是了。”

山水哥？

沈宛愣了一下才想到她是在說她家表哥于山水。當時也不過是來報信的郭文令提了一嘴，只依稀記得這個名字。

“你表哥從軍歸來了？”看馬連珠的神色，對于山水，似乎坦坦然，沒有少女應有的嬌羞。

“還沒有，是給我來的書信。”馬連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鄉野里長大的，也沒有人提點，我表哥擔心我莽撞，闖下禍端讓小姐為難，一連給我寫了好幾封信。”

沈宛輕聲笑了起來，連帶著幾個丫鬟也跟著笑了。

馬連珠就有些手足無措的看著眾人，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絳紫拍拍她的手，安慰她，“小姐是覺得你們表兄妹感情好！”

馬連珠心下稍安，臉色微紅，“我們一塊長大了，習慣了......”又怕自己說得太多，急忙打住了話頭，問：“小姐可有什么吩咐？”

“我這邊也沒什么事，你初來乍到，先讓綠蘿陪著去熟悉下地方。”沈宛看了綠蘿一眼，“也到我們院子附近走走，認識幾個人。”

看這意思，是要帶馬連珠出去走走了。

這府上對馬連珠好奇的人不少，與其這樣，還不如讓人大大方方的看。

綠蘿欣然應允，她本就是活潑的性子，當即就親親熱熱的挽著馬連珠的手出去了。

絳紫看著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看她這樣，我放心了不少。”沈宛也盯著馬連珠的背影出了會神，“不管怎樣，能走出來，都是極好的。”

絳紫點頭，“小姐說的是，她有今日，也是小姐的功德。”

“客套話不必說。”沈宛笑了笑，示意身邊服侍的小丫鬟們下去，然后端正的坐直，道：”我身邊大丫鬟這位置上，還有兩個空缺，你有什么想法嗎？”

絳紫一愣，旋即心中一陣激動。二小姐這樣，分明是將她當做了心腹。

這讓她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和責任感。

能夠被這樣看重，絳紫說話更謹慎了，想了半天才緩緩說道：“前一陣子您才吩咐我打聽過牡丹的事情，雖說不知道大太太為何要如此，可我們這些日子一直派人盯著，也發現了不少端倪。牡丹和玉蘭是鐵板釘釘的，還有幾個人，也都鬼鬼祟祟的。如今我擔心的是，您身邊會不會也有這樣的人......”

不得不說，這話很值得思考，也戳到了沈宛心坎里。

她的確很擔心自己身邊也有丫鬟被買通，步上沈夫人后塵。

“你說的是。”沈宛贊許的看了她一眼，鼓勵她繼續說下去，“我也有此擔憂，你覺得當如何呢？”

絳紫這次沒有猶豫多久，斬釘截鐵道：“小姐不如將這消息放出去，定會有人蠢蠢欲動，到時候，誰是忠誰是奸，就一目了然了。”

若是被沈夫人買通的丫鬟，為了能更進一步，肯定會削尖了腦袋要擠上來的。不過，也有一心往上爬卻并沒有異心的人。

水往低處流，人朝高處走。

沈宛向來愿意給人上進的機會。

“只不知道，到時候我這大伯母，會不會趁機安插幾個人進來。”沈宛嘲諷道：“大伯母見縫插針可是高手。”

聽這口氣，是要和沈大太太徹底鬧掰了。

絳紫心中也有了底數，更有了膽氣：“這樣也好，讓大太太多活動活動，總比她沒有動靜的好。”

“不錯。”沈宛深以為然，“只有做得多了，才會有馬腳露出來。”

絳紫會意。

就在下午，絳紫吩咐個婆子去廚房讓人做一碗雞蛋羹時，“不小心”說漏了嘴。

內宅的婆子從來就是八卦的核心，幾乎一晚上的功夫，沈二小姐要挑選大丫鬟的消息，就傳遍了沈家后院。

從前這個位置雖說也有不少人垂涎，可今非昔比，沈二小姐如今掌管后院，一言九鼎。誰能做了她身邊的大丫鬟，那地位不言而喻。

幾個二等丫鬟在沈宛跟前更殷勤了，自然，也常常在絳紫和綠蘿面前走動。

大家都憋著一股勁，唯恐自己落為人后。唯有剛剛來府上的馬連珠對此一無所知，每天都跟著學一些新東西。

沈宛冷眼瞧著，將幾個蹦跶得最歡的丫鬟暗暗記下，吩咐護衛去查。

她們總以為自己的小伎倆很隱蔽，其實若是站得高了，看下去一目了然。

沈宛牢牢記住了這一點，是以這么多年，很少在明眼人面前耍花招。

“小姐，大太太來了！”有小丫鬟來報。

沈宛眉梢微挑，“到哪了？”

“才剛到垂花門。”小丫鬟聲音怯怯的，不敢抬頭。

“知道了，你下去吧。”沈宛若無其事的端起了茶盞，待到小丫鬟離去，才滿含深意的瞥了絳紫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