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不是周景年，那么他是誰？

那日他明明是跟著鎮北侯來沈家，然后站在屋檐下等鎮北侯的呀？

等等！

如果他不是周景年，難道他是周北慕？

倒塌啊，沈宛在心里哀嚎了一聲，要不要這么丟人？

此刻周北慕定然在心里暗暗的嘲笑她吧，沈宛想著，索性破罐子破摔，“無論是你們誰，都是一樣的?！?

“沈二小姐當真糊涂到，連二弟和我都分不清了？”果不其然，他是周北慕。

眼看著他一步步靠近，沈宛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燒起來了。她之所以長篇大論，其實也是因為緊張的關系，只要一想到自己方才口若懸河，卻認錯了人，就覺得窘迫不已。

“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認不清外人很正常吧？”反正在他面前已經毫無形象可言，沈宛不介意更糟糕一些，嘴硬道：“再說了，你們兄弟也不是什么名人，我為何要認識？”

頭頂響起了一聲嗤笑，沈宛才驚覺周北慕離自己如此之近，幾乎能嗅見他身上淡淡的酒香。

“一年前，有人的母親親自過府到訪，找家母商議婚事，可惜家母婉拒了......”周北慕冷冷的看著她，聲音更是不帶一絲起伏，“那家的小姐自此開始死纏爛打，鬧得我二弟幾乎不敢出門......”

沈宛震驚的看著她。

當年沈宸曾經這么瘋狂過？可現在，從來沒有人對她提起過？

“忘記了嗎？”周北慕嘴角勾起了一絲嘲諷的笑，“雖說貴人多忘事，可二小姐也不該忘得如此之快，就在幾個月前，二小姐還試圖在廟里說服家母......想來沈夫人若是知道二小姐的作為，也會難過的吧？”

“你閉嘴！”聽見沈夫人三個字這樣輕飄飄的從他口中出來，沈宛氣得七竅生煙，“即便是我從前任性不懂事，如今我可還有找你們麻煩？可還有對你們周家死纏爛打？”

沈宛氣極反笑，“你明里暗里無外乎是諷刺我不守禮，可不該拿我過世的母親出來說話，更不必說這些日子以來我安安分分，從來沒有出現在令堂面前，周大公子說話，也忒刻薄了些！”

“安安分分？”周北慕雙眼瞇了起來，“既然安安分分，為何三番四次偶遇？”

他蔑視的眼神，鄙夷的語氣，深深刺痛了沈宛。

更不必說她想到死去的沈夫人，更是心如刀割，不理智的話脫口而出：“你放心，我這輩子，就算這世上只剩下你周家一個男子，我也誓死不嫁！”

也不待周北慕說話，拂袖而去。

她就是沒有辦法冷靜下來，理智的分析利弊。盲目的走著，等到停下來時，眼淚奪眶而出。

有風拂過，她臉上一片冰涼。

沈宛啊沈宛，你到底還是沉不住氣。

可是，再也不會給他羞辱自己的機會了，絕不。

當日沈夫人為沈宸的事情去找周夫人時，心里也一定覺得屈辱吧?？墒牵瑸榱伺畠?，她又能怎樣呢？

沈宛深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心口生疼，讓她無法挺直身子。

對不起，沈夫人，你真正的女兒已不知魂歸何處，而我，再也不會讓你這樣難堪了。

沈宛用力擦干了眼淚，循著來時的路，回到了馬家的院子。綠蘿和絳紫正焦急的守在那里，左右張望，見到她出現，眼中一亮，忙迎了上來，“小姐，您去哪了？”

沈宛哪里好意思說自己和人吵架了，只淡淡說道：“就是四處走了走，看看風景?！?

也不知她們信了沒有，沈宛直接轉移了話題：“馬姑娘怎么了？”

“馬姑娘哭了一場，如今人精神了不少，剛剛還和我們說話來著。”綠蘿忙道：“您的那番話無異是醍醐灌頂，馬姑娘一下子就醒了，也不尋死了，只一心想著怎樣為馬教頭報仇?！?

這年頭，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想要復仇，只有玉石俱焚。

沈宛也不忍見到馬連珠這樣的結局，嘆了口氣，對綠蘿道：“你去把她叫過來說話。”

綠蘿應了一聲，歡喜的跑遠。

“小姐，周家大公子已經走了。”絳紫忽然湊近，低聲道：“走的時候，神色平靜，什么也沒有說。綠蘿上去問您的下落，他看也沒有看我們一眼，就走了。”

沈宛點頭，見四下里無人，問道：“你可知道，周大公子為何會來？”

絳紫顯然早有準備，答得很快：“馬家也不知從哪打聽到周大公子會在今天經過此處，派了人去攔轎子，周大公子聽了馬家人的哭訴，特地來馬家看看的。”

看來，也不是太絕情的人。不過，就算這樣，還是無法消去沈宛對他的那股厭惡。

主仆二人不過說了兩句話，綠蘿就帶著馬連珠過來了。

她雙眼紅腫，眼里卻有了光彩，不再似方才那樣呆滯。

沈宛暗暗點頭，輕聲詢問：“你可愿意跟我回府？”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只算寄居在我家，不算賣身，來去都是自由的?！?

剛剛大哭了一場，馬連珠心中早已有了計較，此刻見沈宛主動提出來，感激不已，忙道：“二小姐您的恩德，我唯有結草銜環，好好服侍您才能報答。幾位姐姐們都簽了賣身契，我這樣的人，您不介懷我不詳，已恩同再造。這死契，無論如何都得簽的?！?

簽了死契以后，到死都是沈家的人，生死也由沈家決定。

眼前的女子，正值青春年少，實在沒有必要為了她的收留而做出這樣大的決心。

“這樣吧，你和我簽五年的活契。到時候你若是愿意留下，我一樣收留，你若是走，我也不挽留，你以為呢？”雖說是詢問的口氣，可沈宛根本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這事就這樣說定了?！?

馬連珠眼中含淚，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幾個頭，“多謝小姐救命之恩?！?

沈宛點頭，幾個人找了張桌子，在馬家幾位嬸娘的見證下，簽下了賣身契。因馬連珠如今還是熱孝期，不便入府，雙方約定在一個月以后派人來馬家接她。

馬家這些婦人原本擔憂馬教頭不在了，侄女兒會被惡霸欺凌，如今有了安定侯府這樣的靠山，想來那戴員外家，也不敢窮追不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