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隔出來的一室一廳,有廚房沒廁所,客廳盡頭有個不大的陽臺,此時掛了少洗過的衣服。
房間里東西很多,充滿了生活氣息。
客廳靠墻的位置擺了一張布藝沙發,茶幾上有幾樣簡單的飯菜,還有一碗吃了一半的米粥。
女人站在門口,背后緊緊貼著門,對著兩人道:“你們看吧,真的沒騙你,只有我一個,那個死人已經好久沒回來了。”
客廳一目了然,確實半個人影都沒有,烏蠅還去臥室看了看,同樣沒人,也沒什么可藏人的地方。
程小北沒說話,伸出一根手指,在電視上滑了一下,指尖頓時變成黑色。
他輕輕搓掉,掏出一根煙點煙,目光有些游離,似乎在思索。
烏蠅和女人都沒有說話,看著程小北,等著他的結論。
其實程小北也在等結果,憂郁藍調的倒帶結果。
這家伙明目張膽的站在客廳足有三十秒了,無論女人還是烏蠅都沒有看一眼,全都是完全沒有察覺的樣子。
這樣程小北安心了不少,最起碼替身的不可見屬性,在這個世界對普通人依舊是起效的。
從女人將門打開一道縫隙,讓程小北看到她那張臉后,他就已經啟動了憂郁藍調。
藍色的人形替身變成女人的模樣,從十分鐘前開始播放。
到雙方交涉完畢,勉強答應他們進屋檢查的時候,憂郁藍調正好播放到烏蠅敲門的時候。
只見“女人”正坐在茶幾上吃飯,時不時抬頭看兩眼,空氣中回蕩著當時她所聽到的聲音。
“……現在已經轉入直路了,前面領頭的是大吉利,緊隨其后跟上來的是多寶,排在第三位的是神槍手,神槍手開始發力了,它在沖刺,在沖刺……”
“當當當!”
“飛車全,飛車全!”
烏蠅的聲音一出現,女人猛地打了個激靈,條件反射般關掉電視,然后對著左側空氣不停做口型。
從程小北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是“走啊”兩個字。
程小北嘴角微翹,憂郁藍調被暫停。
他抬頭看向女人,女人緊張的屏住呼吸,不甘示弱的與之對視。
程小北無所謂的點燃一根煙,緩步向陽臺走去。
與此同時,憂郁藍調身形一閃,出現在茶幾另一側,剛才“女人”做口型的方向,身形變換,變成了一個陌生男人的模樣。
隨后就看到那男人兔子一樣拿著碗筷起身,將拖鞋往沙發底下一塞,光著腳跑到陽臺上。
程小北走到陽臺上時,“男人”已經爬上水泥護欄,手腳并用的向右側窗戶爬去。
這時程小北才發現,隔壁窗戶下方安裝了冷風機,“男人”在上面一踩,正要跳到對面陽臺上,一個翻身跳了進去。
程小北沒動,他卻能夠清晰的感應到“男人”在摸進隔壁后,并沒有趁機離開,而是躲進了臥室。
竟然沒有趁機逃跑,是賭燈下黑么?
膽子挺大!
女人見程小北向丈夫逃跑的方向看,心跳忍不住加快,但還是死死咬著牙,不發出一點聲音。
程小北深吸一口煙,將煙頭扔到地上踩滅,轉身正準備帶烏蠅去抓人的時候,視線中突然跳出熟悉的文字。
【發現符合條件的角色,是否納入編制?】
程小北愕然。
烏蠅忍不住道:“北哥,怎么了?”
“沒!”
程小北沉吟了下,擺手道:“屋里確實沒人。”
“沒人啊!”烏蠅臉上難掩失望。
女人心里松了口氣,底氣憑空長了三分:“我都說不在家里,你們非不信,現在相信了吧,還不快走?”
“不急!”
程小北笑著靠在玻璃門上,道:“你老公叫飛車全,也就是說他很會開車嘍?”
“是又怎么樣?”女人警惕道。
程小北沒理她,對烏蠅道:“那家伙欠了多少?”
“五萬塊!”
“不多!”
程小北點點頭,對女人道:“你去隔壁敲門吧,就我有件事讓他做,搞定了,他的數我來背,讓他考慮一下!”
女人頓時慌了神,眼神四處亂飄。
烏蠅瞪大眼睛,看向女人。
女人勉強辯解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他已經好久沒回家……”
“喂!”
程小北面無表情看著她,直到她聲音越來越小,最后無言以對,這才道:“這是個機會,抓住了就能翻身,不賭一賭么?還是說,你覺得所有收數仔都像我們這么好說話?”
女人沉默。
“去吧,別替你男人做決定,讓他自己選擇!”
程小北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擺擺手,示意女人可以去叫人了。
女人猶豫了下,轉身出門。
烏蠅撓撓頭:“北哥,這……什么情況?”
程小北扔給他一根煙,道:“飛車全就躲在隔壁,不過這不重要,你大佬讓你什么時候交數?”
“呃……”
烏蠅想了想道:“華哥一般太黑了才會起床,我晚上見到他給他就好。”
“那時間來得及!”
程小北點點頭,招呼道:“別傻站著了,坐下等!”
“等什么?”
烏蠅話剛出口,門口就走進來兩人。
為首的赫然是個光著腳的男人。
“等他嘍!”
程小北指向他。
烏蠅驚訝:“他真的在隔壁?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想知道。”程小北聳肩,“可惜冷風機上那么大個腳印,我就算想猜不到也不行啊。”
女人恍然大悟,猛地攥緊拳頭。
飛車全掃了一臉恍然的烏蠅一眼,面無表情道:“你剛才說得是真的?”
“當然!”程小北攤手。
“那我干了!”飛車全果斷道。
“你就不問問做什么?”程小北有些驚訝。
“沒什么好問的,無非就是賽車,難不成你會叫我去賭?”飛車全漠然道。
“全哥!”
女人抓住飛車全胳膊,明顯很緊張。
飛車全側頭看向她:“你懷孕了,需要一個沒人騷擾的家。”
女人眼圈紅了。
啪啪啪!
“行了,別演苦情劇了,就像他說的,賽車而已,又不是讓他去做殺手。”
程小北拍拍手,起身走過去:“給我個電話,然后等我聯系。”
飛車全看向女人,女人轉身進臥室,取了一張名片。
程小北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面寫著:保險推銷員魏廣全。
程小北面色古怪起來。
飛車全被他目光弄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偏過頭,道:“這是我扣機,能聯系到我。”
“好吧!”
程小北將名片收起來。
特么這種人都扣機隨身,自己卻清潔溜溜,毛都沒有一個。
雖然他也看不上這東西,但感覺怎么那么不舒服。
“走了!”
程小北對烏蠅招招手,烏蠅看看飛車全夫婦,乖乖跟在后面。
等兩人出了門,飛車全突然走出來。
“你們最好快一點!”
程小北頓住,側過身,玩味的看著他:“怎么?你還有節目?”
飛車全冷漠道:“你們剛才傷了大傻,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說完,便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程小北眨眨眼,與烏蠅對視一眼,這才想起剛才好像踹翻了一個人。
這時,樓道里傳來凌亂的腳步聲,有人大聲喊著:“動我大傻哥,手足今天同我把他砍成八段!”
其余人轟然應諾,氣勢如虹。
烏蠅頓時變了臉色。
程小北反應飛快,一腳踹開隔壁大門,拉著烏蠅閃身而入。
剛才使用憂郁藍調的時候已經檢查過了,這間房子沒人居住,否則飛車全也不會躲在那里。
程小北迅速拉上柵欄,剛剛關上門,就聽到一群人沖進了走廊,如發瘋野狗一般撲向絡腮胡子房門前。
然后就聽到一陣騷亂。
“火山哥,沒人!”
“可能上樓了快追!”
隨后便有腳步聲遠去,顯然是上樓找人去了。
此時,絡腮胡似乎走了出來,“大傻哥”的呼喚聲此起彼伏。
“大傻哥!”
“大傻哥!”
“人呢?”大傻哥顯然很憤怒,仿佛被激怒的惡犬,說話聲都像是在低吼。
“沒見到啊!”有人道。
“是不是提前跑了!”又有人道。
“已經派人去上面看了!”
正說著,遠處有人喊道:“火山哥,樓上沒人,天臺空蕩蕩的。”
“靠,肯定是提前跑了,兄弟們,跟我追,一定不能讓那兩個撲街走出廟街!”
這似乎是那個叫火山的在說話。
“哦吼!”眾人起身答應,又如潮水般撤去。
程小北與烏蠅對視一眼,同時松了口氣。
兩人忙跑向陽臺,等了片刻,果然看到二十多人從樓道里蜂擁而出,一左一右分成兩隊人馬,急匆匆遠去。
左側領頭的赫然是那個大傻,這家伙衣服都沒換,依舊是剛才那一身。
右側領頭的,是個壯實如墩子的男子,顯然是那個叫火山的。
直到一群人在視線中消失,程小北才笑起來:“刺激啊!”
烏蠅翻了個白眼,“錢什么時候給我?”
“中午吧!”
程小北想了想,道:“就定在中學斜對面的那家冰室,我們以前常去的那個,還記得么?”
“九龍冰室嘛,當然記得。”
“咦,名字叫九龍么?”
“當然了,你秀逗啦?”烏蠅古怪道。
程小北聳肩:“好吧,九龍就九龍,就定在那里,中午十二點半,我會準時到。”
“OK!”
烏蠅答應下來,頓了下,又問道:“北哥,你找飛車全做什么?真的是賽車?”
“嗯,或許吧。”
程小北含糊著,轉身向外走去。
烏蠅跟在身后,好奇道:“賽車一次有五萬這么多么?好不好賺,我能不能去?”
“你可能不行,畢竟是賽車,甭管合不合法,競速都是需要專業知識的。”
“說的也是!”烏蠅有些可惜。
兩人聊著,很順利的下了樓,順著小路穿到吳松街,而后原地解散各奔東西。
烏蠅準備提前去九龍冰室等,一方面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另一方面也想想說辭,萬一程小北拿不出錢,他也好跟華哥解釋。
程小北則翻了翻兜里的鈔票,見還剩下一百多,便打了一輛的士,直奔尖沙咀。
沒錯,他之所以突然大方起來,就是因為想到了躺在電梯井里那筆美金。
昨天之所以無視,是因為程小北有自知之明,知道憑他的能力,不可能單槍匹馬且安然無恙的把鈔票取出來。
不過有了替身后,一切就不同了。
他完全可以不知不覺的把錢拿到手。
這個時期的港島是貿易自由港,大筆港幣的現金交易或許有一定限制,但美金卻差了很多。
也正因如此,這筆錢才會出現在這里。
而且這里旅游業發達,洋人不知道有多少,美金的使用在某些地方甚至比港幣還要方便。
只要程小北不傻了吧唧的將幾百萬一起拿出來,那些人就算想查,也根本找不到人。
更重要的是,有了憂郁藍調的幫助,他總算有辦法定位到那筆錢所在的電梯井。
十點半左右,一輛計程車在尖沙咀的一棟唐樓前停下。
的哥掃了眼,驚訝道:“怎么還有條子?靚仔,是這里么?”
程小北也看到了站在門口抽煙的軍裝警。
“是,好像出事了,師傅你等我一下,我下去打聽打聽,要是不讓進,就直接去下一個地方。”
“行!不過要打表!”的哥很干脆的答應了。
程小北也不在意,下車后看了眼二樓陽臺,果然被貼了隔離交代,看起來很唬人的樣子。
他放出憂郁藍調,迅速鎖定了昨天第一個看到的女人模樣,時間調整到午夜。
憂郁藍調額頭上的數字飛快變化,不多時身上便出現波紋,迅速變化成疲憊的女人模樣。
無論走路姿勢還是容貌表情,都跟三花貓昨晚看到的一模一樣。
程小北想了一下,沒有將時間推進,而是倒退了三十六小時。
將時間調整道一切都沒發生之前。
“女人”的身形模糊了一下,果然調轉了方向,做出一副早上出門上班的樣子。
而此時,那軍裝警已經注意到了程小北。
“先生,請你出示一下身份證!”軍裝警快步走過來,表情嚴肅,隱隱有些戒備,顯然已經開始懷疑他了。
程小北倒是沒在意,很干脆的掏出身份證,一邊遞過去,一邊問道:“阿sir,這什么情況?”
“兇殺案啊,怎么?你有線索?”
軍裝警用對講機跟總臺聯系了一下,確認沒問題后,這才松了口氣。
“沒有,只是好奇,能說說么?誰死了?”程小北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
軍裝警一頭黑線,將身份證還回去。
“去去去,沒事別往這里湊,小心麻煩上身。”
“別這么冷漠嘛,難不成是什么大案子?”程小北追問。
軍裝警翻了個白眼:“你走不走?不走我帶你回警局啦?”
“別啊,八卦一下而已,用不著這么嚴肅吧……好好好,我走,真是的,滿足一下廣大群眾的好奇心嘛!”
程小北嘟囔著,像是得不到滿足的好奇寶寶,滿腹牢騷的上了車,慢悠悠離去。
軍裝警翻了個白眼,恨不待見這種到處八卦的家伙。
從我嘴里打探消息?開什么玩笑,不知道我是尖沙咀警署嘴最嚴的男人么?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