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yī)生同情的目光下,媽媽在我懷里大哭了一場,我像安慰孩子一樣輕輕拍著她的背,跟著哭得難以自已,心里痛得仿佛裂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我的媽媽才剛過五十歲,她的人生還有很長的時光,卻被可怕的病魔纏上了!
我好恨!憑什么?!
淚眼朦朧里,媽媽卻沒忘記問我,你爸的體檢結(jié)果也出來了吧?他一切都好吧?
我看著她溢于言表的期待和乞求,口袋里的手痙攣地握緊一張化驗單。
那是爸爸的體檢報告。
我托了關(guān)系匆忙安排媽媽住院,媽媽卻哭鬧著不肯手術(shù),非得要等在外地出差的父親回來,無奈之下我只好驅(qū)車三百公里去接他。
爸爸無關(guān)痛癢的問了兩句媽媽的情況,在得到她的病情已經(jīng)穩(wěn)定的回答之后,居然不再過問,大談特談起自己在外地開會作報告時的風光,場面如何之大,參會人員如何之多,其中不乏高級知識分子女性,都對他十分崇拜。
“所以,這里面有你的出軌對象嗎?”我輕輕吐出一口氣,目不斜視,不在意地涼涼開口。
他被我問懵了,愣了片刻沒說話,再開口時聲音又尖又利,帶著明顯的惱怒和虛張聲勢的暴躁。
“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樣的人?你瘋了嗎?這么跟父親說話,你有沒有良心?”
他的臉一陣青白,大約午飯時喝了點酒,此刻盛怒之下,很快又變得通紅,開口就是撲面而來的酒氣。
“別虛張聲勢了,家里的監(jiān)控我都看過了,我真的很好奇啊,你還怎么好意思在我面前擺出一副正義凌然的父親嘴臉?”
我面帶譏誚,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他被戳破了畫皮,惱羞成怒,破口大罵我不孝,污蔑他的清白,見我不理會他,氣急敗壞,居然在120公里/小時的高速路上搶奪我的方向盤,威脅我要跳車,以死明志。
“別裝了,你不敢的!”我咬著后槽牙,恨恨瞪他,但還是騰出一只手去拉他。
他卻在剛出收費站車子減速之時,猛地拉開了車門,在我眼疾手快一腳急剎車之后,找準機會一下子跳了出去,滾到了離車三四米外的四車道中間。
我的腦子嗡地一聲,恍然間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他躺在地上,臉頰和手臂多處擦傷,額頭也擦破了,血流了半張臉,就那樣四肢癱平躺在車道中間,嘴里罵罵咧咧地喊著,女兒不孝,大家都來看看他這個可憐的老人被欺負成什么樣了,他不想活了,讓車撞死他吧……
出收費站的汽車都放慢了速度,小心翼翼繞開他,有幾輛車停在路邊看熱鬧,甚至有人拿起相機拍起視頻來。
我的手抖個不停,連滾帶爬地下了車去拉他,雙腳幾乎站立不穩(wěn)。
他卻一個翻身坐起身來,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表現(xiàn)得像是我把他從車上推了下來,全然撕下了平時面慈心善的偽裝。
“老子生你養(yǎng)你,你有什么資格指責老子的生活?你媽還沒說什么呢!”
他的一只鞋落在了馬路最左邊,我撿過來放到他身邊,卻被他拾起來砸向我。
“你跟你媽一樣,都是賤種!你媽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我肯要她已經(jīng)是天大的恩惠,否則早就讓你們母女流落街頭,去喝西北風了!你這個女兒真是喪良心,生你還不如生塊叉燒!”
我深深的換著氣,拼命壓抑著心里的怒火。
他養(yǎng)我?!他怎么敢說出這么無恥的話?
太可笑了,一直以來他雖然對我沒有打罵,但幾乎也算是不聞不問,只有在外人恭維我學習好讓他臉上有光時,對外裝出一副慈父模樣,我工作后收入穩(wěn)定,有房有車,他和我媽平時的衣食住行基本上都是我在承擔。
捫心自問,在孝心這方面,我從沒有愧對于他,他卻回報我這么不堪的真相和屈辱的倒打一耙!
我胸中怒意蒸騰,頂?shù)奈迮K六腑都跟著疼,視線模糊里卻看見他對著手機一通瘋狂輸出,之后又得意洋洋的關(guān)上了手機,緊接著,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徐瑩,你怎么這么不懂事啊?!在高速上跟你爸吵架!還把他推下車!你是不是瘋了?”
媽媽的尖嗓音從手機里傳來,“你爸和我沒你這個女兒,你滾吧!我也不想再看見你了……”
我捏緊口袋里父親的體檢報告,指甲都掐進肉里。
……很好啊!徐自強,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