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得一口一口吃，想要做這灰城之主，自然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江源只是稍作思考，便將目的鎖定在了與自己有過舊怨的魔狼幫之上。

而且，這次出手不能以魔僧的身份，不僅要考慮做成有幾成把握，還須得細細考量后續影響。

最好的結果，便是以三面神之名取代魔狼幫的位置，既可以搭上灰城城主的關系，尋找其破綻，還可以使得其他小勢力暫時放松警惕。

為此，他需要一個身份。

不是來自倉域的道天宗弟子。

而是同樣信仰三面神，剛剛來到灰城的一名虔誠信徒。

……

天未拂曉，一位面龐微黑，五官端正的少年便已經站在村口，擺出架勢，身上有著猛虎之威顯露。

白河自打得到《虎嘯功》后，晝夜苦修，沒多久便突破到了練氣一層。

感受到神功對于自己的提升，他更是視若珍寶，也對三面神的信仰越發虔誠。

每日在村頭練功，既是為了提升自己，同樣也是想要借助自己突破后極佳的目力，第一時間察覺到了狼牙寨前來報復的人。

而就在今天，當他收功之時，便看見一個孩童一般的身影伴著天光從遠處而來。

他本能想要大喊示警，忽然又意識到不對，定睛看去。

只有一個人。

而且那人似乎腿腳不便，坐在一張木頭做成的輪椅之上，所以影子才會顯得如孩童一般矮小。

等到江源靠近，白河望著這位身著白衣，面如美玉，帶著微笑的男子，只感覺一股莫名的親近之感從他身上傳來。

江源輕笑開口：“這里可是南沙村？”

白河不知怎么的，只感覺鬼迷心竅一般，竟然本能地覺得眼前之人不是壞人，坦誠地回答了問題，甚至主動做了些介紹。

這是因為江源所挑選的第二件神魂法器，名為：

迷心瞳。

事實上，哪怕直到昨天，江源都尚未真正決定下來第二件神魂法器應當選擇什么。

道鐘的庇護之力，讓他頗為眼饞，而另外一件名為“且聽風吟”的法器，則是可以完美地配合他從龍血之中得到的“行云布雨”神通。

但最終，他放棄了這兩個，選擇了一項對戰力幫助并不算大的法器。

迷心瞳，其功能其實與斷念尺相近，只不過斷念尺側重于清空對方思緒，而迷心瞳側重于加強自己言語表情的感染力。

江源如此選擇，其實算是放棄了一件法器對未來戰力的幫助，轉而為了眼下而考慮。

至少在接觸南沙村，接觸灰城城主之時，迷心瞳能夠給他帶來的幫助，將遠大于另外兩個備選。

就像現在，哪怕是僅僅是一夜修行初具模樣的迷心瞳，也足以讓保持警惕的白河在不知不覺間對江源產生信任。

等到白河講到三面神顯靈之時，江源恰到好處地驚呼了一聲，展露出無比驚喜狂熱的神色。

“我也是三面神的信徒！

“正是因為三面神的指引，我才得以離開那個苦痛的海洋，得以擁抱人間的熱烈！”

白河心中本就被消磨得差不多的戒備心在這一句話下消散。

他極為興奮地追問道：

“外面還有信仰三面神的人嗎？

“他們處境如何？”

等江源搖頭輕嘆，說出早已預備好的說辭之時，白河身體顫動了一下，眼中滿是不甘。

“憑什么！他們這群異教徒，居然敢追殺三面神的信徒！竟然還敢污蔑三面神是偽神！是不存在的神！

“簡直……是比畜生還要畜生！”

這名出身小村子的少年費盡腦汁，用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話語咒罵著他們，眼中燃著的是無比憤怒的烈火。

江源輕嘆一聲：

“那些人勢大，我對抗不得，甚至因此廢了雙腿。

“不過沒有關系，希望，就在這里！就在你們村子！

“三面神響應了你的祈禱，你便是真正的神選者！終有一日，你會將三面神的榮光傳播遍這片大地！”

白河聽的熱血沸騰，雙眼閃亮，攥緊了拳頭。

他在心里小聲發誓：

“我一定會的！”

隨后，江源便提出要去拜訪山神廟，當然得到了白河的強烈認同。

江源跪在神像下，季倒是突然來了興致，笑嘻嘻坐到了神像之上，裝模做樣地招了招手：

“愛卿平身。”

江源沒空理她的耍寶行為，忙著和自己唱雙簧。

他一邊扮演著虔誠信徒祈禱，一邊又假扮著三面神降下吩咐，將白河唬弄地一愣一愣的。

最后，他以三面神的名義降下了神諭。

盡可能地擴大三面神的信徒！

等到神色有些恍惚地離開山神廟，白河看向江源的目光已經變得宛如在看血濃于水的親哥哥一般。

三面神親自承認并能聽到神諭的信徒，還有什么好懷疑的？

江源順勢提出傳播信仰的請求，不出意外得到了白河的反對。

“這片地方歸狼牙寨管，狼牙寨上面還有魔狼幫！擅自傳播三面神的信仰恐怕會招來報復！”

雖然他也很想盡可能讓更多人沐浴在三面神的光輝之下，但考慮到現實的實力對比，只能遺憾放棄。

江源微微搖頭，目光堅定地看著他：

“不！你不明白三面神的力量！

“只要祂想要，我們將無往不利！”

白河猶豫道：“可……三面神的力量只能在山神廟內才能動用。”

江源搖了搖頭，目光深邃：

“不！那是考驗?！?

“考驗？”

這一個詞似乎點醒了白河。

對了，是考驗！三面神的神力何其強大，怎么可能局限在區區一個小小的山神廟之中！

就如同當初三面神賜下短劍，讓他動手一樣。

是一處對他，對村子的考驗。

而通過考驗之后，三面神便給予了他《虎嘯功》的獎勵。

白河頗為慚愧的低下頭，開始自我反思：

“你說得對，是我對三面神的信仰不夠虔誠。我居然懷疑祂的神力！

“既然祂降下了神諭，自然是在啟示我們，已經到了足以將這偉大信仰傳播開來的時候！”

江源不清楚白河的這番心理活動，他只是模仿記憶中某些神棍的樣子說話。

現在看來，結果還不錯？

他微微頷首，笑容溫和：

“既然如此，便先從狼牙寨開始吧?！?

……

狼牙寨并不是個什么正兒八經的勢力，無非是掛靠在魔狼幫的一個普通山賊團伙。

這點就從之前侵擾南沙村的那群人就可窺見一二，甚至沒有一個修行者，僅僅是一群年輕力壯，帶著刀兵的普通人。

正如眼下，在山寨門口守門的兩個壯漢也不過是普通人。

甚至還不如出去劫掠的那些人健壯。

“什么人！”

兩人大喝一聲，拔出彎刀，目露兇光。

白河本能地回退半步，望向身側坐在輪椅之上的江源，卻見他沒有絲毫出手的意思。

他站穩腳跟，眼中也是露出一絲狠辣，猛地沖上前去，腰腹下沉，一拳打出。

只聽一聲虎嘯聲響，一人應聲而倒，五臟六腑都被無形的氣浪所摧毀，另一人也是神色恍惚，手中彎刀都握不住，掉落在地。

白河怔怔地望著自己的掌心，心中猛地涌起一股勇氣。

自修行《虎嘯功》后，他雖然知道自己變強了，但缺乏實際的參考，并不真正明白自己的進步有多大。

而眼下，看著這曾經讓他畏懼不堪的山匪，一拳下去，就不省人事，他才真正明白了自己的力量。

他眼中畏縮之意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對這群山匪深切的仇恨。

往日的欺壓，盡數在腦海中浮現。

他奮力一拳，便將另外一位守門的山匪，打的頭顱爆裂開來，血漿四濺。

浴血的少年緩緩走進山寨，望著其中數十道投來的目光，渾然不懼，笑著露出一行雪白的牙齒。

這堪稱是一場屠殺。

直到那位坐鎮在屋中的副寨主，終于忍不住冷喝一聲：

“住手！”

他本是不打算出手的，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這幾十號精壯漢子，居然打不過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哪怕他是練氣一層，總有靈氣耗盡的時候，不應該有如此實力??？

他不知道的是，《虎嘯功》本身兼修了一門煉體之法。

而白河壓根沒有動用靈氣的手段，他只是憑借著過人的體魄以及那份無所畏懼的勇氣，才有了眼下戰神一般的模樣。

這位副寨主更不知道，當他喊出那聲“住手”之時，一把古樸無華的短劍，便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脖頸之上。

一個聲音淡淡道：“小孩子打架，大人就不要插手了?！?

短劍切下頭顱，這位副寨主的瞳孔驟然凝固。

狼牙寨中原本潰敗的眾人在聽到副寨主的怒喝之時，還回光返照一般地有了戰意，試圖抵抗。

而當他們看到那顆熟悉的頭顱從屋中滾落出來的時候，這份戰意徹底退散，化作了更深的絕望。

直到最后一個匪徒雙目凸出，倒在血泊之中，白河方才從那股狂熱的情緒之中緩過來。

他看著這遍地死不瞑目的尸體，鼻腔之中傳來的是從未感受過的濃郁血腥氣，讓他不禁感到胃里一陣翻騰，開始干嘔起來。

說到底，他也不過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雖然憑借一腔血氣能夠殺人，但等到冷靜下來，面對自己制造的這番慘狀，還會是有些恍惚。

江源坐著輪椅緩緩地來到他身側，輕聲道：

“不必為此介懷。他們都是罪大惡極之人，是擋在三面神榮光之前的枯柴碎石，注定要被碾碎?！?

白河的呼吸平緩下來，他不再干嘔，恍如覺悟一般呢喃著：

“對！為了三面神的榮光！”

江源面色平靜，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

這小子怎么感覺要被自己培養成狂信徒了？

話說按照那些邪教的說法，狂信徒可以抵上一百個普通信徒，是不是作為定位石頭的效果會更好？

江源稍微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況，就聽到山寨之外傳來一個泣血的悲鳴。

一個身材魁梧，赤裸著上身，胸口紋著一個巨大狼頭的男人手持一把巨斧沖了進來。

他掃過遍地尸體，最終赤紅的雙目看向兩人。

“混賬！居然趁我不在，殺我寨中兄弟！啊啊啊??！”

江源饒有興致地看著他，明顯察覺到這個巨斧男人的氣息比起自己之前殺的那位要強上不少，已經有了練氣四層的實力。

按照自己之前得知的情報來看，這位應該才是這狼牙寨的寨主。

同樣也是魔狼幫的一位小頭目。

就是不知道為何他為何是從寨外趕來？

手拿巨斧的寨主大喝一聲，猛地高高躍起，向下劈來。

然而，剛到半空，他便腦子忽然一陣空白，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重重落地。

“你剛才去干什么了？”

“魔狼幫召開集會，三當家遇害，讓我們動用手下力量，搜查魔僧的下落。”

寨主不知怎么，本能般如實回答了問題。

江源若有所思，原來自己順手殺掉那位，是魔狼幫的三當家啊？

沒記住臉。

他有了想法。

既然如此，比起直接殺去魔狼幫，或許把他們引過來，會是更好的計劃。

于是江源又開口道：“向魔狼幫傳令，告訴他們魔僧就在狼牙寨?！?

寨主毫不猶豫地聽從江源的說法，取出一個紅色的信物捏碎。

江源好奇地問了一句：“這是什么？”

他老實回答：“大當家給了三個信物，綠色的，代表有聽到傳聞。藍色的，代表有確切消息。紅色的，代表見到了魔僧。”

說完此話后，他猛地回過神來，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透出無從遏制的恐懼。

怎么回事？他為什么要聽這個仇人的話？為什么要回答仇人的問題？

江源輕嘆一聲，道劍便刺穿了這位寨主。

他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同時催動斷念尺和迷心瞳，對于他神魂的負擔還是太大了。

不過效果倒是相當可喜啊。

斷念尺帶來的靈魂澄澈，在面對迷心瞳時，產生近乎完全聽從的效果。

真論起來效果，比起那些傳聞中的搜魂、魅惑之術，也不遑多讓。

就是時間短了點，不過這個倒是可以依靠著九寶煉神法的精進，而逐漸解決。

白河此刻一臉愕然，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江源看了他一眼，剛想找個說辭解釋一下，就見少年目光狂熱，高呼道：

“我明白！是三面神的偉力！贊美三面神！”

江源眼皮微不可查地挑動了一下，順著道：

“贊美三面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