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行中的戰斗，江源無法目睹。

但是在顧清月的一番提醒之后，他意識到了不能就這么干等。

他設想的安全，是建立在雙方實力接近，兩敗俱傷的前提下才存在的。

如果聞秋心的實力遠超預計，那解決完吳長老后，她要找的下一個目標絕對就是自己！

而且，他很懷疑，就算自己不挑動這次戰斗，而是選擇趁早坐著靈舟逃生，也多半逃不出聞秋心的手掌心。

再細想下去，更是可怕。

吳長老都不是對手，道天宗真的就能護住自己嗎？

就算能，宗門真的愿意為了他一個外門弟子付出慘重代價嗎？

一時間，天地之大，好似突然變得空曠，竟無一個江源的容身之地。

眼瞳迷茫了一陣，江源突然一震。

是了！還有一個地方！

是聞秋心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進去的！

那將是他在絕望之中，唯一的一線生機！

江源連忙取出最后一張空間符箓，遞給顧清月，急切道：

“師姐，你可有辦法指定這個符箓的傳送方向。”

顧清月接過符箓，略微思考了一下，點頭道：

“這倒是不難，不過師弟，你打算用這張符箓逃生？

她眉宇間憂色更濃：

“對十三圣使這種級別的強者，捕捉到你的空間波動，可再簡單不過了。你不可能借此甩開她。”

江源輕舒一口氣：

“這我自然知道。

“還煩請師姐幫我標記一下。至于傳送之后，我自有其他辦法。”

顧清月以靈力精巧地編了一個小結，使得空間之力，穩固在一個方向，方才憂心忡忡道：

“你確定要如此？

“我對于雙方實力的猜測，僅限于表面，也許吳長老還有未展露的出來的底牌，足以逆轉戰局。”

在她看來，如此草率地斷定勝負，并且急于兵行險招，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一旦動用符箓，空間波動必定會引起聞秋心的注意，反而暴露了自己。

江源只是苦笑，道出了一個事實：

“我背上的傷，還在發燙。

“我能感覺到，她要找過來了。

“不會太久。”

他接過符箓，毫不猶豫地注入靈氣，最后片刻，遲疑了一下，道：

“師姐，盡快離開。若是不幸見到她，便說是我仇人，被我騙過。”

空間的波紋一閃而過，江源的身影也瞬間消失。

顧清月微微垂眸，心中沒來由一陣失落。

這種離別的情緒從未有過，她捂著胸口，只覺得心臟跳得有些太快。

再環顧四周，這里的美酒被兩人喝了大半，濃醇的酒香尚未散去，縈繞著鼻尖。

小小空間每一處，似乎都有過兩人歡愛的痕跡。

這幾日，對危機的恐懼與對算計大人物的興奮交雜在一起，讓兩人都有些放縱。

多少有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味。

如今，顧清月自己的危機已解，而江源則要奔向一場生死難料的逃亡。

她念頭微動，將浮動的綺思壓下，瞬間感受到了一道目光的注視.

有著漂亮的翡翠色眼眸的女子自陰影中走出，紫色長裙下過于飽滿的胸脯格外吸睛。

聞秋心深吸一口氣，目光耐人尋味：

“他在這呆了很久啊。和你一起？”

顧清月看到那雙眼眸的一瞬間，便明白了她的身份。

來自身體本能的，屬于魔功求生的意志瘋狂發出警告，催促著她拔腿就跑。

眼前之人，極度危險！

這份恐懼在她看到聞秋心手上把玩著的小鐘時，更是達到了頂峰。

那是道天宗的三大至寶之一，道鐘！

吳長老連道鐘都帶在了身上，居然都沒能在聞秋心手上撐過兩個時辰！

而道鐘出現在這里，吳長老的下場，也已經無比清晰了。

顧清月克制住了本能，鎖住了情緒，以機械般的冰冷語氣說道：

“是的。”

聞秋心微笑著點頭，下一瞬纖細白嫩的指尖便點在了顧清月眉心之上。

“那你說，要是我以你做要挾，他會來救你嗎？”

顧清月當然明白只是個最簡單不過的試探。

但這個女人身上帶有可怕的魔力，她感覺到自己封鎖思維的鎖瞬間腐朽。

她開始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兩人的遭遇，開始揣測起對方對自己的感情。

如同一個陷入戀愛的小女孩一般，糾結著愛人是否真心。

良久，她目光黯然，語氣沮喪：

“他不會來。”

聞秋心若有所思地點頭。

“倒真是個無情的騙子。”

手指逐漸從眉心下滑，撫過那飽受造物主寵愛的清冷面容，停在雪白細膩的下巴之上。

她指尖微挑：

“多美的人兒，他都舍得丟下。我都有些不忍心殺你了。”

她的靈氣自然而然探入體內，忽地眉頭輕皺，如觸電般松開了手。

再次看向顧清月，聞秋心的眼神變得有些復雜，帶著困惑。

“算了。”

她留下簡單一句話，身影消失在原地。

顧清月緩緩走出酒窖，面無表情的臉上兀然流出兩行血淚。

過了許久，她擦去血淚，眼神重回清明。

“騙過了她了？”

“騙過她了。”

“可江師弟他……”

“如果他死了，他就不是我們在等的人。”

“我明白……”

她宛如瘋魔般的自言自語，最終定格在一句有些黯然的嘆息中。

赤火城現在一片狼藉。

元嬰期的戰斗太過可怕，雖然交戰雙方都沒有累及他人的意圖，但僅僅是一些術法的余波，也足以將這座城池的小半化作廢墟。

顧清月向前走著，到處是坍塌的房屋，哭泣的孩童。

失去家園，失去家人的人，眼中有著野火升騰。

但他們甚至不知道仇恨該向誰來發泄。

他們甚至沒有見到聞秋心和吳長老任何一人的資格。

甚至，挑動這場戰斗的罪魁禍首之一，她自己，就行走在這些人面前。

他們惘然無知。

顧清月感覺心中似乎有什么東西變化了。

那是停滯了許久的道心種魔大法。

自己的那顆道種之中，魔念肆意生長。

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突然間，顧清月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是個丸子頭的少女，正抱著一具老人的尸體，哭得梨花帶雨，眼眶通紅。

金鈴兒從未如此后悔。

她如果不因為好奇，而想要去參加那場拍賣會……

是不是九叔就不會死？

恍惚間，她見到一個曾有一面之緣的白衣女子。

她依舊美的像仙子一樣。

但金鈴兒的身體卻止不住地顫抖。

一如顧清月在聞秋心面前一樣。

看著這個有緣指路了自己和江源兩人的少女，顧清月忽地開口，聲如振玉：

“你……想要復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