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所言，恐怕不是全部吧？”

出乎顧清月的預料，江源沉默過后的回復，并非是拒絕，也更不是同意，而是一個反問。

他提著定天輪，手中金輪發出柔和的光，映在那張俊秀的臉上，帶著讓顧清月有些心慌的陌生。

江源灼灼看著她，道出了一個早就得知的秘聞。

“黑山的陰風，唯有肉身堪比元嬰者與死人，可安然度過。

“我雖不知道師姐你從那位名為藏塵的殘魂口中具體有何收獲，但想來，是無法用在風火閣那兩位同道，以及，我的身上。”

顧清月沉默以對。

她無法否認這一點。

江源便接著說道：“所以你口中的秘法，若真只是單純假死，恐怕不足以騙過陰風。

“應該……還有些別的代價吧？”

雖是疑問，但口吻卻是無比篤定。

“這……重要嗎？”顧清月避開追問，轉而問道。

她眼神真切：“至少我不會害你。”

江源抿了抿唇，目光復雜，輕嘆道：

“師姐，你要知道有的時候，你認為的害與我認為的并不一樣。

“就像，你的來歷一樣與我不同一樣。”

冷雨滴落在手背之上，冰冷刺骨的寒意卻滲透體表，侵入骨髓。

顧清月腦海中宛如一口大鐘猛地敲響，震得她頭昏目眩。

她那黑白分明的美眸首次出現了名為恐懼的情緒。

他怎么會知道？

他不應該知道的。

他不可能知道！

顧清月的氣息紊亂無比，如同她此刻動蕩的心神。

她身上傳出極其鋒銳的殺意，又在觸及江源的一刻收回。

“我出自荒野，既無背景，更無上好資質，但于我而言，修行仍是我不愿舍去的追求。

“所以我才會來到黑山，賭那一個微渺的機會。

“師姐你天生靈種，修為高超，未必會懂我們這種小人物的渴求。”

顧清月逐漸冷靜下來。

原來方才江源口中的來歷，僅僅指的是雙方背景資質上的不同，而非是知道了她真正的來歷。

她輕咬唇，克制著心中最大秘密被戳破后，身體不自覺的顫抖。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我就知道師姐會懂我的。”

江源微微一笑，攬過顧清月，安撫般輕輕撫過著她雪白柔順的長發，方能感受到身側那具柔軟軀體的顫抖平緩了下來。

她并未反抗。

這算是一次成功的試探。

至少證明了顧清月極度害怕臥底身份暴露。

日后，興許可以以此來做文章。

……

洞府之中，蘇倩倩與蘇皓軒相對而坐。

蘇皓軒此刻狀態基本好轉，除了依舊有些虛脫外，并無大礙。

蘇倩倩則是頻繁地向內室望去，充滿好奇。

“哥，里面那個姐姐，是不是醒了啊？”

蘇皓軒聞言微愣，望向那具女尸。

依舊安然坐在床上。

“不會的，那個姐姐睡得很深。”

他溫柔看向蘇倩倩，解釋了一句。

卻見蘇倩倩的小臉瞬間變得興奮起來，她伸手指向蘇皓軒背后：

“哥，姐姐她動了。我看到了！姐姐一定是醒了！”

蘇皓軒悚然一驚，猛地轉頭。

女尸依舊坐在床上。

只是……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還是被蘇倩倩的話語干擾，他總覺得女尸比起之前有了一些變化。

凝眉沉思片刻，他明悟過來。

是生氣！

比起之前那副毫無疑問的死態，眼下的女尸，似乎肉眼可見地多了兩分生氣。

表情都靈動了些許。

這個發現讓他心底發涼。

他記得很清楚，顧清月曾再三強調，不要招惹靠近這個女尸。

她非常危險。

蘇皓軒也謹記這一點，離得遠遠的。

哪怕是蘇倩倩雖然心智有時無比稚嫩，也是個相當聽話的孩子，從未靠近那個女子。

可現在，是她自己動了該怎么辦？

沒人能給出回答。

蘇皓軒沉著臉，立起身來，目光死死盯著女尸。

“倩倩，你往后退一些。”

兩人本身所坐的位置是靠近洞府內側，這里陣法的光芒更為強烈，更為安全。

但若是洞府內部有可能出現危險。

那最安全的位置，反而應該是靠近洞口的方向。

他讓蘇倩倩走到那里，自己則是留在原地盯著女尸。

就在此刻，他注意到女尸的腳下，似乎有著一層白色的粉塵。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東西之前蘇皓軒剛進來的時候，是沒有的！

有誰靠近過那里？！

他警惕地四下環顧，終于在內室頂端看到了端倪。

那是一個泉口，細如秸稈的水流自那汩汩淌下，恰好滴落在女尸盤坐的石床三米開外。

而那水流之中，不知何時，居然漂浮著一層白色粉塵，與女尸腳下的那些一般無二。

“難不成，是那粉塵的效果。”

蘇皓軒沉吟之際，忽地聽見蘇倩倩一聲驚呼。

在哥哥的提醒下，她也開始意識到了那個姐姐不是好人，所以看到異常時，不再好奇，而是害怕。

蘇皓軒還以為蘇倩倩遇到危險，轉頭一看，卻見蘇倩倩捂著嘴，死死盯著女尸的方向。

她害怕地小聲開口：

“哥，她笑了。”

蘇皓軒轉頭，這一回，異樣并未消失。

女尸臉上赫然掛著笑容。她姿色上佳，笑容也自然極美，只是放在如今這個環境，卻只讓蘇皓軒肝膽驚顫。

不能這么拖下去！

這個女尸明顯是在逐漸復蘇過來！

從最開始蘇倩倩偶然瞥見的異動，只是多了幾分生氣。

到現在已經可以明目張膽展露笑容。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

恐怕再不采取一些行動，她就會完全復生過來。

這對他們而言，絕不會是一件好事！

蘇皓軒當機立斷，闖入內室，無視女尸越發明媚生動的面容，直接一躍到洞頂之上，將那個涌出山泉的洞口封住。

異變的發生，與這白色粉塵的出現幾乎是同時。

他不信這兩者之間會沒有關系。

堵上洞口之中，蘇皓軒猛地閃身后退，回到洞府入口。

再向內望去，女尸的腦袋歪了歪，灰白一片的眼中似乎透出些微困惑的情緒。

隨后，她的表情逐漸凝固，變回了先前那般死氣沉沉的樣子。

蘇皓軒長出一口氣，卻猛然間聽到身后有腳步聲傳來。

他厲聲大喝：“誰！”

“我。”

江源帶著些無奈的聲音自黑暗中傳來，伴隨著定天輪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