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問天帶著欣娘離開皇城，在洛陽東市附近悄然落地，陪她漫步在繁華的街市。

這就是后世暖男細心體貼的地方，因為他知道欣娘剛剛經歷了一場巨大的沖擊，情緒肯定受到了極大的影響，所以想要借熱鬧的氣氛來緩和她的哀傷。

兩人肩并肩默默地走著，直到走完整整一條街，轉向第二個路口，欣娘才幽幽開口。

“向大哥，你知道嗎，我從沒想過還能見到父王。”

只要肯說話就好！

向問天暗暗松了口氣，生怕小姑娘將所有的事情都憋在心里。

后世關于抑郁癥知識的普及，讓人們對負面情緒的危害有了較為清晰的認識，向問天可不希望欣娘因此出現心理狀況。

隨著欣娘的輕聲講述，父女相見的過程也逐漸呈現在向問天眼前。

因為欣娘是正妻楊氏所出，李元吉對這個女兒從小就十分疼愛，今天居然還能再見，心情之激蕩可想而知。

父女倆抱頭痛哭，哭過之后便是互相詢問這些年的經歷。

當聽到人形魔物想用欣娘來替代武媚，通過獻身李世民來逐步擢取皇權，李元吉當場炸裂，恨不能立刻跟李世民還有人形魔物拼命。

事實上，除了那些滅絕人性的禽獸，沒有哪個父親能接受這樣的安排！

眼見父親咬牙切齒目眥迸裂，繼而神魂不穩有散裂之勢，欣娘嚇得花容失色，又是哭求又是好言安慰，費了好大的勁才將李元吉的情緒平復下來。

隨后，李元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逼著欣娘發下毒誓，以后都不再涉足皇權之爭。

對此，李元吉很明確地表示，不愿女兒再重蹈自己的覆轍，只想女兒平平安安過完一生。

不錯，這是個好父親！

向問天暗暗點頭，至少在父親這個層面，李元吉的人情味比李世民強得多。

“向大哥，我昨晚想了一夜，還是把師父告訴我的話說給父王聽了。”

說的自然是她是斜月三星洞弟子轉世，以及與人形魔物前世為師姐妹，今生為師徒的事情。

此事屬于機密，人形魔物肯定叮囑過她，絕對不能跟外人提起，所以欣娘對這一點很是糾結。

“你這么做這是對的，”向問天給了欣娘一個鼓勵的微笑，“他是你父親，是你在這個世上最親的親人，看得出來，他是真心關心你！”

此時華燈初上，看著燈火下向問天的笑臉，欣娘心里無比踏實。

“嗯，有向大哥這句話，我就不怕了。”

“傻丫頭，有什么好怕的，一切有我！”向問天哈哈一笑，將自己的胸口拍得嘭嘭作響。

“嗯！”這是極好的安慰，欣娘重重點頭，“我父王也聽過一些斜月三星洞的傳聞，還問我想不想修行。”

“對啊，我也想聽聽你的意思。”

欣娘停下腳步，勇敢地看著向問天的眼睛：“向大哥，我想修行，我想要跟上你的腳步！”

……

十四年前，武則天剛一出生就被方觀選中，并且被當成未來的人皇培養，這件事做得極其隱秘，但卻被人形魔物給知道了。

找到欣娘后，人形魔物便動起了李代桃僵的念頭，所以十年來無論欣娘如何懇求，都嚴禁她修行，因為修士絕對不允許成為人皇后宮。

至于人形魔物在計劃發動前為欣娘灌注魔氣一事，除了想要進一步控制欣娘，還藏了一份歹毒的心思，那就是通過欣娘將魔氣傳入李世民體內，借機操控人皇。

好在一切都沒實現，欣娘并沒有成為可憐的工具人。

“你想修行的話，我可以幫你。”

“不用麻煩你啦，”欣娘笑道，“我父王幫了我一把，說什么幫我重塑神魂，我也不懂。”

欣娘不懂，向問天卻懂。

看來李元吉對女兒還真是盡心，雖不知道他具體用的什么方法，但可以肯定的是，欣娘一定收獲了不少好處。

“我父王說，如果師父愿意教我斜月三星洞的本事，就讓我先跟著她，如果不教就讓我跟著你。”

說到這里，欣娘想起父親說的那些話不免有些害羞。

“父王還說，雖然他跟你在沙場對決互為仇敵，但對你的修為很是佩服，也對你單騎闖陣的勇氣十分欣賞，”欣娘頓了一頓，還是勇敢地將后面的話說了出來，“他說，你是可以托付之人！”

這是想把女兒嫁給我嗎？

可惜，我是有底線的！

再等等吧，等欣娘滿了十八再看。

“過獎了。”向問天哈哈一笑卻不便接口，于是轉回到先前那個話題，“那就是說，如果人形魔物回來找你，你還是會跟她走？”

“向大哥，師父俗家姓周，法號如犀，”欣娘秀眉一皺，“以后別再那么稱呼了。”

“哎，失誤了，”向問天一拍腦門，上次審人形魔物時居然忘了問這個，“行行行，那我以后叫她周道友吧。”

有了欣娘這條紐帶，又有通風報信這層淵源，和周如犀也算是有些交情了。

又閑聊了幾句，最后說到李元吉的歸宿。

“還能再見父王一面，我其實很滿足了，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欣娘神情一黯，眼圈又紅了，“但一想到父王終歸要死，心里還是很難受。”

這當中的道理欣娘全都懂，無論主觀還是客觀，她都清楚地知道這個結果無法更改。

但人是有感情的，好不容易父女相見，轉眼又要天人永隔，換誰也難以接受。

向問天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只能進行空乏的勸慰。

關于生死，是每個人都繞不開的必由之路，那么對于死者而言最大的寬慰是什么？

無非是了卻心愿，然后看到至親至愛之人好好地活下去。

“所以，你只要按照你父親的遺愿活下去，就是對他最大的安慰。”向問天將先前和李世民說好的第三件事講了出來，“此外，一個月后會有一場水陸大會，你父親會被超度往生，這比陰曹地府強了一百倍。”

人這一生總會有許多遺憾，沒有人能例外，當你學著接受這些遺憾，也就說明你正在長大，正在成熟。

這種心態上的轉變，沒有人能幫你，只能靠你自己慢慢思考慢慢體會，只有當你能夠坦然面對這一切，才能真正明白人生為何！

“父王不許我再去看他，說怕我難過，我知道，他是怕他自己會失控。”欣娘擦去淚水，神情變得堅毅，“等父王超度以后，我就會跟師父離開大唐，等學藝有成再回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