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缺了又圓。

我媽終于想起了我，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吊著嘴角，“過節了，都不回來，也不知道在外面搞什么？”

李樂躺在沙發上，心情好得飛起。

這些日子，她的作品已經過五關斬六將，進了決賽。

網上隨便一翻都是那個雕塑的圖片，不少專家為之震驚。

天才雕塑少女的名頭不脛而走。

她的榮耀，是用我的枯骨鑄成的。

而我，卻還要隱在角落，忍受她對我的編排。

李樂假裝看了眼手機，“歡歡跟我說過了，她不回來過節，可能要跟男朋友一起吧？”

胡說八道，我哪來的男朋友？

我蹙著眉，不明白她為什么要睜著眼睛說瞎話。

我媽聞言，眼神徹底冷下來，“我就知道，這么久不回來，肯定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

“剛上大學就談戀愛，這么缺男人，干脆去酒吧賣啊，說不定還能傍上大款，賺點錢回來。”

“在學校里找的那些有什么用，還不是白陪人家睡覺。”

“當初，要不是為了救這個小殘廢，我堂堂醫學碩士怎么會淪落到藥房，賺不到錢，還得看人臉色？”

我也不明白，我媽一個碩士，為什么每次罵起我來，都能像潑婦一樣，臟字不重樣。

明明當年，是李樂騙我說，她的洋娃娃被扔到了樹上，我才去撿的。

可當我告訴媽媽時，她死死地瞪著我，抬手給了我一巴掌，“小畜生，自己做錯了事，還要怪到姐姐頭上。”

“你姐那么乖，怎么會讓你爬樹，你現在是滿嘴跑火車，沒一句實話。”

她艱難地扭著右手，眼睛猩紅，“早知道，你會克我，當初我就該一屁股坐死你。”

記憶回籠，我偷偷抹了抹眼角。

明明我已經死了，可想起這些，還是難過。

李樂愉悅地勾起嘴角，她從沙發上爬起來，換了一副乖巧的模樣，摟著我媽，“媽媽，別氣了，為了那種人不值得，你不是還有樂樂嘛！”

她每次都是這樣，兩副面孔切換地無比自如。

我媽臉上怒氣漸消，她溫柔地摸著李樂的發頂，“還是我的樂樂最乖，李歡想折騰，就隨她去吧，她這種玩法，說不定哪天就搞出人命了，到時候我看她怎么收場。”

我閉了閉眼，這就是我的親媽，她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能將我傷得體無完膚。

明明都是親生的，憑什么他們眼里只有李樂。

我不甘心，將自己硬擠進她們之間。

雙手偷偷環著我媽的腰，這是這么多年來，我一直想做卻又不敢做的事。

可明明已經靠得這么近了，卻還是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自從中秋那天，短暫的想起我之后，我又被他們扔進了記憶的垃圾桶。

直到我爸興致沖沖地從外面回來，他手里拿著一張邀請函，進門時險些摔倒。

記憶中，他這么失態，還是在我小學時。

我獲得省里美術競賽一等獎，他作為優秀學生家長代表上臺演講。

那時候，雖然媽媽不待見我，可他還是護著我的。

我爸興奮地將邀請函放在桌子上，“樂樂，決賽結果出來了，你是金獎，省里邀請我們這周去現場領獎。”

李樂激動地轉了好幾圈，我媽緊緊地擁著她，“我的寶貝實在是太棒了，媽媽為你驕傲。”

她重重地在李樂額頭上親了一下。

不遠處，混著我骨血的雕塑，孤零零地立著。

瞬間，我只覺得五臟翻涌得厲害，幾乎站不起身。

或許是那身枯骨在向我哭訴，讓我幫他們脫離桎梏。

我艱難地飄過去，摸摸他的手，無奈且絕望。

我爸似乎意識到什么，突然朝我們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