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百雄算一個人物，即便當初占了鄭紅袖的身子，也從未放松過警惕。

從不吃女人提供的吃食，更會提前收走所有的銳器。

若不是這般謹慎，恐怕墳頭草都出芽了。

只不過，李福是個變數，任誰也想不到：憑空會冒出一個練武加偷襲加膽大的奇才。

*

談話過去不到兩日，李福就見到了王開泰。

準確地說，是其尸體。

身上并沒有傷，但鼻息、心跳、脈搏，確確實實都沒有了。

穩妥起見，自己親自動手，脖子再扭它一下。

“安心了？”

“安心了，我去埋了他。”

殺人畢竟是大事，僅限兩人知道。

“唉，我這院子，最近死的人有點多，感覺陰氣森森。”

意思沒錯，但這語氣…怎么聽，怎么怪異。

“怎么了？”看著李福停下挖坑，鄭紅袖不解問道。

“你跟以往大不一樣，難道，這才是本來的你？”李福終于問出了口。

“對，這或許就是本來的我?！?

“你知道嗎？”

“從我記事起，就是一直過著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后來被賣入了花樓，就天天訓練怎么侍候男人?！?

“哼哼，那段日子，我最厭惡的就是男人，惡心、齷齪，各種污穢，他們就不該存在世上。”

“直到遇見了他?！?

“他跟其他男的不同，對我很好，替我贖身，與我恩愛，更給予我尊重?！?

“那時候，我以為我是幸運的。”

“直到上天又奪走了他?！?

“……”

女人要訴說過往，李福只能靜靜聽著，心里倒頗為感觸。

“說了這么多，你還會怕我嗎？或者說，想殺了我？”女人回憶結束，似能看透人心道。

李福心里咯噔一下。

還好夜黑，看不到他吃驚的表情。

“你想多了，我怎么會怕你？更不會殺你。我說過了，我不是殺人狂魔?！?

聽完經歷，確實沒了殺心。

終究是個苦命人。

“我知道你不喜歡殺人，但這次非你不可。姓許的人子，學了兩家拳法，本事已經不弱，關鍵很機敏，至今未踏出林家武館半步?！?

“你若不殺他，來日，他就來殺你?！迸孙@得苦口婆心。

“我明白的，你不用多說，這人，我一定解決掉?！?

尸體埋好后，兩人做賊似地分開。

王老頭的死，當作意外，已經遮掩了過去。

但許百雄、朱莽以及剛死的王開泰，這三人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定然會引起某些親友乃至官府的懷疑。

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墻。

所以，鄭紅袖要操心的事其實很多。

第二天一早，李福背著一個大竹筐，出了城。

剛過李家村村口，村里的小孩就跑了過來。

“阿哥?！逼渲幸粋€孩子叫了一聲。

李福仔細瞧了瞧，好像、確實，是自家小弟。

“回去跟爹娘說：我回來了?！彼愿酪宦暋?

“嗯嗯，好！”十歲的小弟，腳步飛起，朝家的方向跑去。

“阿娘，阿娘，阿哥回來啦，阿哥回來啦！”

“真的??？”

家里的母女倆同時驚喜。

“嗯嗯，還背了好大一個筐，一定是好吃的。”

女孩聽了，兩眼直放光，

上次阿哥回來，吃到了好吃的香糕，真懷念那香甜的味道。

“去把你們的爹從田里叫回來。”李母一邊說，一邊準備做飯。

農家人整日忙忙碌碌，就為一口吃的。

上次傻大兒拿回來兩個大錢，確實解了燃眉之急，現在家里還有余糧。

還是做上傻大兒最愛的鍋巴。

“娘?！?

“我的阿福！”“都瘦了，受苦了吧？”

也不知這李母啥眼神，壯實了這么多，還能說瘦？

不過，確實不胖。

“爹。”

沒一會兒，李父也被兩個孩子拉了回來。

“嗯，回來就多歇歇?！崩罡笡]有像李母那般激動，但同樣關心著大兒。

妹妹、小弟則一直看著筐。

“爹，娘，我買了一些東西?！薄斑@是給爹的，這給娘的?！薄斑@糖酥、蜜餞，還有香糕，當然是給你倆的?！?

李福將筐里的東西分批拿出，還有精米、酥油、鹽巴等物。

“謝謝阿哥?！?

“阿哥最好了?！?

二妹靦腆一點，小弟比較活潑。

“花這么多錢干啥？俺又不用?！边@話是李父說的。

擺在其面前的是包好的煙絲跟小酒壇。

“用來待客也好，裝裝門面嘛?！崩罡Ｔ缇涂紤]到了這點。

“阿福，你哪來的這么多錢？”李母臉上充滿擔憂。

李父也是。

“我也沒想到自己是個練武奇才，練拳有成，主家賞的。”

空口自然不能取信，他走到院中，當面演示起拳法。

筋骨噼啪作響，一看就有威力。

最后一拳轟出，受力的土墻直接炸開。

“爹，娘，我們不用再過苦日子了。”李福轉身一笑。

倆夫妻加倆娃，都目瞪口呆。

“這錢，娘您好好收著。”竹筐底下是一千八百枚大錢。

按兩個銅板一個燒餅的物價，一枚大錢能買五十個燒餅。

一千八百枚大錢，你去算算！

這么多錢，拎起來都費勁。

李母顯得手足無措。

“家里用不了這么多，你自己收著，城里開銷大?！崩罡缚紤]道。

“憑我這身武藝，能賺的更多，這是專門孝敬你們的，收著吧，以后我不?；丶遥銈冇缅X的地方挺多的，這弟弟妹妹還小呢！”

“……”

講了好久，才說服了爹娘。

能賺錢養家，地位自然而然提升，李母自豪地改用精米做飯，李父則給大兒講起一些村里的事。

李家村出了名的抱團，全賴老村長領導有方。

“爹，明天帶五十錢，送村長家去?！?

老村長的小兒子李睿，是村里唯一的讀書人，聽人說：只要通過最后一次府考，便能取到功名。

功名在身，才有做官的資格，最實惠的是：能減掉不少田畝稅。

見李父心疼，李福解釋道：“那李睿要能取得功名，最好不過，村里也算有了靠山?！?

“主要是讓老村長承下這份人情，以后能向著您點?！?

“家里要是起新宅，難免引人嫉妒，這躁動的人心就由老村長去壓服?！?

“現在說話咋變得這么順？還這么…有道理？”李父驚奇。

果然，言多必失。

“在城里多聽多看，很容易就學會了。”李福鎮定道。

“俺大兒出息了，聽你的。”李父笑呵呵。

“送錢時，不妨直白說出咱家的目的，看這位老村長值不值得信任?！?

“……”

李福突發奇想搞這事，就為了給家人一個妥善安排。

踏上了江湖路，就有被殺的一天。

只愿這一世的家人過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