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遲瑄在想什么，他沉著眸子，越過男子，看向渾身鮮血的姚玉，姚玉也正好在看他，眼睛里什么情緒都沒有，又或者那是一種名為妥協的情緒，不抱任何希望的失望。這一刻的姚玉與之前的她判若兩人，彷佛經歷過巨大絕望，跪坐于地獄之中，放棄了一切。

遲瑄暗暗提了靈力，反握著劍柄，頭也不回地撫下了無霜抓在他手臂上的手，那一瞬間，所有人都猜到了他的決定。

無霜啞著聲音：“阿瑄……”

電光火石間，遲瑄已然欺身上前，想要出其不意地殺了男子，可是旁邊站著的黑衣衛士一直警惕著他，堪堪擋下了他的所有攻勢。

遲瑄靈力不支，幾輪攻防下來已然深受重創，身上血跡斑斑，除了別人的血，更多的還有他自己的，大小不一的劍傷、刀傷、毒傷，暗紅色的血不斷流出，遲瑄卻沒有停下的意思。

無霜早就被暗算受了重傷，可見遲瑄如此還是強撐著進入戰局。

黑衣人有限卻是如同不止傷痛一般，前仆后繼，不死不休。遲瑄與無霜背抵著背，是他們再熟悉不過的合作方式，二人用盡全力拼命低擋下了一波又一波的刀劍，忽然一掌打在遲瑄的胸前，遲瑄胸腔一口鮮血噴出，占了那人一手。

男子一開始只是玩味地看著，后來見他仍然堅持不倒，直接出手。手染污垢，似乎很是嫌棄，“嘖”了一聲。遲瑄聚靈一手，反掌打在男子身上，男子被打退幾步背抵在墻上，嘴里也吐了一口血，卻似乎毫不在意，緩緩直起身來，從懷里掏出一塊帕子，漫不經心地擦了擦手，最后啐了一口，把帕子隨意扔在地上。

黑衣人將他們二人團團圍住，遲瑄再也堅持不住，緩緩往下滑，無霜慌忙扶住：“遲瑄！”

遲瑄握住他輸靈力的手，十分艱難地搖了搖頭，透過縫隙，他看到姚玉的眸子里變幻了情緒，就像一潭死水濺起了漣漪，和在落階生時不同，和剛才，也不同。

他有點讀不懂。

男子擋在二人中間，下令：“處理了吧，然后把后面兩個人也處理了。”

無霜獨自設陣，結界橫生，可是他靈力不支，結界和術殺陣都堅持不了多久，今天或許真的要埋骨于此了。

忽然他感覺遲瑄在發熱，他下意識摸了摸他的脈，連手腕都是燙的，這一摸直接把他嚇了一跳，遲瑄的靈脈被打碎了，可是靈力卻沒有枯竭，反而在快速修復他的靈脈，遲瑄整個人都變得燙起來。無霜還來不及搞清楚狀況，結界就被破掉了，黑衣人圍了上來，可是那濤濤攻勢卻沒有落下來。

無霜懷里的遲瑄一手便擋住了所有靈力，甚至都沒有用衡成。無霜難以置信地看著遲瑄，他整個人都泛著光，那是他的慧根，純正的神族慧根。

從前他就總是聽神族的人說遲瑄的靈脈出奇，但被什么東西壓著不得解，所以一直以來遲瑄的靈力雖然在整個神族年輕一輩算強的，卻不是最強的，只是在上游，他們總是很可惜，無霜不知道在可惜什么，明明遲瑄已經很厲害了，比他厲害得多，哪里可惜了。

現在他明白了，真的很可惜。

遲瑄隨便一擊，幾個黑衣人就瞬間靈滅神消。他們不會死了。

可是漸漸的無霜發覺不對了，遲瑄整個人都冷了下來，不是身體的溫度，而是氣場，強大而凌冽，彷佛變了一個人。

“阿瑄？”無霜試著喊他，卻發現他恍若未聞。

不過幾瞬，所有黑衣人就已灰飛煙滅，只剩幾個女子縮在角落里瑟瑟發抖，之前還很強勢的男子現在卻神情嚴肅地盯著遲瑄，不斷往后退。

遲瑄也緩緩向他靠近，不過一瞬，遲瑄出手，男子甩出一記卻不敵，再次噴血倒地，實力懸殊，男子見他即將使出第二擊，立馬按下機關遁地了。

無霜見男子已走，想要喚遲瑄，卻不禁發怵：“遲瑄？我們沒事了。”

他有點不確定，他是否是走火入魔，六親不認了，一旦他暴走，這里誰都不是他的對手。

所幸，這聲叫出后，遲瑄神情有些松動，隨后又十分痛苦地掙扎倒地，無霜顧不得害怕忙上前探看：“你的靈力太過兇猛，正在體內亂竄，需要立馬回到神界調息。”

遲瑄扶著墻，強行站起來，對無霜道：“走。”

無霜一時不知該扶著誰走，遲瑄道：“去把神尊放下來。”

無霜這才跑過去，扶著他爹回頭時，看到遲瑄正在探看姚玉的傷勢，便問了一嘴：“把她也帶回去嗎？”

遲瑄不知診斷出什么了，抿著唇，臉色不是很好看，居然將姚玉打橫抱起，施術回去了。無霜有點后遺癥，看了眼空蕩蕩的密室，也扶著掩荊神尊回神界了。

在他們都走后，男子才又從密道里走進來，那群原本縮在角落里的女子忽然都恢復正常一般，訓練有素地走到男子身前。男子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媽的，居然還給他破了禁制，不過計劃好歹成功了一半。”

其中一女子道：“主人，傀化陣似乎被破了。”

男子毫不在意地說：“破了就破了，本來就是一碟開胃小菜。把這里收拾一下，亂七八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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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玉醒來的時候躺在一張軟乎乎的床上，像睡在云里，蓋著的云被也輕飄飄的沒有實感，身上的傷彷佛不存在一般，一點都不疼。

她被安置在一個精致的房間里，不大也不小，布置十分簡單，案幾上放置了一套茶具，一個瓷白的花瓶，插著黃色的蝴蝶蘭，一支斜出，有點放蕩不羈的隨意。

她身上的衣裳被換過了，淺淺的春綠色，似嫩芽一般的顏色，材質也如云彩一般，飄忽輕逸。一旁的架子上放著很多書卷，還有不知誰的墨寶，掛在墻上。屏風擋著門戶透進來的光，橫在中間，姚玉繞過去，打開門，門外是兩個侍女，都生的好看，見姚玉出來了，略微行禮，卻不語。

姚玉知道，她現在應該在神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