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久違的親情
- 誰的愛恰逢花開
- 云泥之殤
- 2869字
- 2025-07-02 20:35:20
高鐵鉆進隧道的瞬間,窗外的流光碎成一片漆黑,簫筱恬握著手機的指節不自覺收緊。
她望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突然想起多年前不顧父母反對執意跟童千豪在一起。那一晚她永遠記得父母眼里的痛心,父親歇斯底里的吶喊"你要是還跟童千豪領證,走出這個門,這輩子你就不是我女兒,!"她卻還是咬著牙往門外走去,現在想來那時候的自己真是年少天真,戀愛腦上頭,鬼迷心竅了。此刻那些被她刻意擱置的愧疚,像窗外鉆進來的風,一點點漫進心里。
簫筱恬推開車門時,風卷著細碎的雨絲打在墨鏡上,暈開一片模糊的光斑。她拽了拽風衣下擺,快步穿過人行道,街角咖啡店的暖黃燈光像塊磁石,隔著雨幕都能感受到那股甜暖的氣息。
推開玻璃門的瞬間,風鈴“叮鈴”響了一聲。店里正放著舒緩的鋼琴曲,空氣中飄著濃縮咖啡的焦香,混著剛出爐的曲奇甜味。靠窗的卡座鋪著淺咖色格紋桌布,裊裊正低頭給一個白瓷杯續水,杯沿還沾著圈奶泡——那是母親總愛點的卡布奇諾,要多加兩勺糖。
她的目光越過裊裊,落在對面的身影上。父親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灰色夾克,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磨舊的電子表,正低頭用小勺輕輕攪動杯子里的褐色液體,指節因為用力泛著白。母親則側對著她,鬢角的碎發被打理得服服帖帖,手里捏著塊沒咬過的曲奇,視線卻黏在窗外,像是在數雨絲的紋路。
“阿姨,您嘗嘗這個杏仁脆,剛烤好的。”裊裊的聲音帶著刻意放柔的笑意,伸手把一個小碟子推過去。母親這才回過神,扯了扯嘴角,指尖碰到碟子時微微一顫。
簫筱恬站在原地,風衣下擺還滴著水,在地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墨鏡后的眼睛有些發澀,她抬手想摘眼鏡,卻又頓住——怕此刻眼里的紅血絲,被父母看得一清二楚。風鈴又響了一聲,是鄰桌客人推門離開,帶進來的風掀起母親鬢角的白發,像極了當年她摔門而去時,母親追出來喊她名字的模樣。
“伯父伯母,你們看誰來了?”裊裊忽然轉過身,沖她眨了眨眼。
父親的手停在半空,母親捏著曲奇的手指猛地收緊,碎屑簌簌落在桌布上。簫筱恬深吸一口氣,摘下墨鏡,露出泛紅的眼眶,聲音被咖啡香泡得發啞:“爸,媽,我回來了。”
父親握著咖啡勺的手猛地一抖,褐色的液體在白瓷杯里晃出細碎的漣漪,濺在指腹上也渾然不覺。他抬眼時,眼角的皺紋像是被風突然吹深了幾道,目光在女兒臉上停了兩秒,又飛快移開,落在桌角那盆裊裊剛換的綠蘿上——那葉子上還掛著水珠,像極了當年女兒摔門而去的清晨,他偷偷抹掉的淚。
“回來就回來,”他清了清嗓子,聲音帶著刻意壓下去的沙啞,伸手去夠桌上的茶壺,壺蓋卻“當啷”一聲磕在壺身上,“……路上冷不冷?”話剛出口,又覺得太生硬,手指在壺柄上蜷了蜷,終究沒再往下說。
母親的反應要慢半拍。她捏著曲奇的手指僵在半空,碎屑順著指縫往下掉,落在格紋桌布上,像撒了把碎星子。直到女兒的聲音撞進耳朵,她才緩緩轉過頭,視線落在女兒肖瘦的身影,猝不及防扎進心里最軟的地方。
“瘦了……”她想說的話太多,到了嘴邊卻只剩這兩個字,尾音被喉嚨里的哽咽泡得發顫。手抬了一半,想去碰女兒的臉,又猛地縮回來。
窗外的雨還在下,敲打著玻璃發出細碎的聲響。父親假裝整理桌布,指尖卻在女兒剛放下的墨鏡上頓了頓;母親低頭去撿桌布上的曲奇碎屑,鬢角的白發垂下來,遮住了眼角悄悄漫上來的濕意。他們望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兒,心里像打翻了那年女兒最愛喝的蜂蜜檸檬水,酸的、甜的、澀的,混在一起,堵得胸口發悶,卻又在某個瞬間,悄悄漾開一點失而復得的暖。
裊裊悄悄退到吧臺后,指尖在點餐器上敲了幾下,店里的頂燈暗了兩度,舒緩的鋼琴曲漸漸弱下去。她走到門口掛出“臨時打烊”的木牌,轉身時對幾個熟客笑著擺手:“今天家里人聚,改天給您留新烤的蔓越莓包。”客人們識趣地起身道別,玻璃門合上最后一聲輕響時,店里只剩下他們一家三口的呼吸聲。
“媽,”筱恬的聲音很輕,卻在安靜的店里格外清晰,“我跟千豪...分開兩年了。”
父親端著茶杯的手猛地一頓,褐色的茶水順著杯壁往下淌,在他洗得發白的夾克袖口洇出深色的印子。他沒抬頭,只是喉結用力滾了滾,過了好一會兒才啞聲問:“……什么時候的事?”
“小寶三歲生日那天。”筱恬從包里掏出錢包,抽出一張照片推過去。照片上的小男孩舉著奶油蛋糕,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眉眼像極了她。“他現在在上幼兒園,很乖,會背唐詩了。”
話音剛落,母親突然“哎呀”一聲,手按在胸口直喘。父親的臉色也沉了下去,指節在桌沿上磕出輕響:“難怪……難怪我和你媽偷偷去你住的地方看你,開門的是個年輕女人,燙著卷發,斜著眼問我們找誰。”
“那童千豪就站在旁邊,”母親接過話頭,聲音還帶著氣,指尖攥得發白,“看見我們跟見了仇人似的,說‘你們來干什么?筱恬早不跟我過了’,還說……還說那房子是他的,讓我們別來丟人現眼。”
父親猛地一拍桌子,咖啡杯震得跳了跳:“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那女人看我們的眼神,那語氣,哪里是正經人家的樣子?我和你媽憋著一肚子火回來,路上你媽就哭了,說‘咱閨女是不是受委屈了’……”說到這兒,他突然頓住,喉結滾了滾,看向筱恬的目光里,疼惜混著愧疚,像被水浸過的棉花,沉甸甸的。
母親用手背抹著眼角,聲音哽咽:“我們哪是計較他羞辱人?是看見那屋里根本沒你的東西,心就涼了半截。你爸一路上都在罵自己,說當初要是不逼你,是不是就……”
簫筱恬望著父母的模樣,鼻子猛地一酸。原來那些被她揣了多年的“隔閡”早成了自己的執念——父母哪會真記恨?他們只是放心不下,才瞞著她千里迢迢跑來看她,卻撞見那樣不堪的場面。
父親緊抿的唇線繃得筆直,下頜的線條比記憶里松垮了些,可那微微顫抖的弧度,分明藏著沒說出口的疼惜。母親鬢角的白發被淚水浸得發亮,像落了層霜,她望著自己的眼神里哪有半分怨懟?全是“我的女兒受了多少苦”的揪扯。
那些年她總以為父母的反對是固執,是不理解,直到此刻才懂,他們早把“原諒”揉進了日復一日的牽掛里。看見父母欲言又止的模樣
她想起當年紅著眼跟母親喊“你們就是看不上他”時的尖銳,想起摔門時父親那句“你走了就別回來”里的顫抖——原來那時父母的痛心,早和她后來的委屈纏在了一起,此刻全化作細密的針,扎得她眼眶發燙。
喉間像堵著團棉花,她張了張嘴,卻只發出細碎的哽咽。那些被她硬撐著扛了兩年的艱難,在父母這雙盛滿疼惜的眼睛里,突然就撐不住了。
“那孩子……”母親的聲音抖得厲害,伸手想去碰照片,又怕碰碎了似的縮回來,“……你一個人帶,苦不苦?”
父親終于抬起頭,眼里的紅血絲清晰可見。他盯著照片里的小男孩,突然想起女兒小時候也是這樣,舉著畫筆畫歪歪扭扭的太陽,奶聲奶氣喊“爸爸看”。喉結又滾了滾,他想說“當初讓你別嫁”,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小寶什么時候放假?帶他回家,我給他做木馬。”
簫筱恬望著父親別過臉去的側臉,望著母親用圍裙擦眼淚的動作,突然鼻子一酸。原來那些被她藏了兩年的委屈和艱難,在父母這兩句沒頭沒尾的話里,突然就有了安放的地方。
裊裊端著剛熱好的牛奶過來,輕輕放在桌上,又悄悄退開。玻璃門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三塊交疊的影子,像多年前那個沒吵過架的夜晚,他們一家三口擠在沙發上看老電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