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鄉的食堂就設在三角形堡壘的邊上，距離引水渠不遠，方便取水，又面臨著鋪設好的主路，方便排放污水。

第二天天還沒亮，幾個幫廚的婦女便早早地來到食堂，當她們看到那頭至少有三百多斤的野豬時，眼睛不由得一亮。

終于不用吃那咸腥的海魚了。

……

在王庠和張樹受到大伙一致稱贊的時候，韓縝來到了王和的木料加工作坊。

“這能行嗎？”

聽完韓縝的描述，王和皺起了眉頭。

“天燈我自然聽說過，前些年泉州府元宵節放花燈，劉記做了一盞丈許大的天燈，飛了數十丈高，當時出盡了風頭。”

“可這天燈里面用的是竹篾，外面糊的是紙，方能飛上天去。若是將紙換成綢緞，竹篾換成整根的竹竿，下面再換掛上一個大筐……這重量怕是要翻上幾百倍不止，怎么能飛得起來？

更不要說筐里面還要站人？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王和搖著頭否定道，韓縝的要求他說起來有些合理，但是聽起來卻一點都不合理。

“那是之前的天燈都做得太小了，升力自然就弱。只要做得足夠大，莫說帶著人飛上天，就算下面掛頭大象，也沒有問題。”

韓縝信誓旦旦地說道。

后世的村級游樂園，可都有熱氣球觀光項目的，為了利益最大化，那些個游樂園老板往觀光筐里一次性塞上七八個人都沒有問題。

韓縝不知道熱氣球升力和載重之間的計算公式，但既然村辦游樂場都能花上幾萬塊錢置辦的東西，想來技術難度也不是多高。

原理就在那里，幾百年前古人玩孔明燈的時候就已經搞明白了的。

區別無非是在于球布的材料和燃料了。

在韓縝的強烈要求下，王和先做了一個正常大小的天燈，依舊是用竹篾紙糊，區別是下面加裝了一個拳頭大小、用竹篾編織而成的小筐。小筐和天燈主體之間用細繩連接。

蠟燭點燃，橘色的火焰將天燈內部的空氣加熱，受熱膨脹之后，將原本向內凹陷的紙張向外撐得凸起，燈體緩緩上升。

只是底部的竹筐方才離地半寸，便又落了下來，天燈的主體則飄浮在半空，將鏈接的細繩拉得筆直。

看樣子是竹筐對于這個天燈來說，太重了——換句話來說，就是燈太小了。

在韓縝的指揮下，王和很快便又做了一盞大了一倍的天燈，這次天燈終于飛了起來，竹筐穩穩地吊在燈罩下面。

“原理沒錯。”

又調配了兩個手巧的年輕婦人前來幫忙，在韓縝的指揮下，巨型的天燈開始制作。

球體的布料是個問題，但對于韓縝他們來說，其實也并沒有什么選擇。

后世依賴化學工業從石油中提取的聚碳纖維等材質肯定是沒戲，現階段能夠找到了，除了紙，就只有常見的布匹了。

紙張不用說，做成天燈在低空飛行無所謂，即便摔了下來，不過也就是壞了一個玩物而已，但若是做成韓縝想要能夠載人上天的氣球，就過于薄、脆了。防水性也是一個問題，盡管天氣不好的時候，后世成熟的熱氣球也盡可能不開展飛行活動，但總不能穿個低空的云層，球面便被水汽打濕破損了吧。

剩下的便只有布料這個選擇了。這時節，東亞有著這個時代最為豐富和先進的織造工藝，直到一二百年后，才會被完成工業革命的英國超過。而那時的超過，也僅僅是在單位產量和制造成本上的超越，對于精細的紡織工藝的超越，還要再往后。

絲綢太薄，僅用一層，被加熱的空氣很容易便逃逸出去，若是經過浸油處理，再多疊放幾層，氣密性倒是解決了，成本卻高昂到令人承受不起。

麻布倒是便宜，但奈何也有著氣密性的問題，加厚之后，又會出現過重的問題。

經過幾番探索，王和他們最終選擇了綢緞。雖然還不夠完美，但已經是當下最優的解決了。

從周氏屋中搜出的布料此時派上了用場。

接著是骨架和下面乘人的吊筐。先前韓縝中意的竹篾太過薄脆，做個小孩的玩具天燈尚可，但若是放大到需要承載數百斤的重物，便不夠看了。替代品倒是好選，王和按照先前的設想，用柔韌的竹竿充做骨架，又找來新河上游森林里隨處可見的藤蔓編織成筐，既結實，又有一定的減震效果，方便熱氣球落地時保護里面的人和物。

那么就剩下最后一個難題了。

燃料用什么。

天燈，在有些地方又叫孔明燈，至少在殘唐五代時期，便已經出現；后世同樣原理的熱氣球也早在十八世紀，被兩個造紙的商人兄弟發明出來，但一直到了十九世紀中下葉，才逐漸走上大眾的視角。

但很快，得益于基礎科技水平的提高，制氫技術得以成熟，用密閉氣倉填充滿較輕的氫氣，帶動整體上升——這種叫做飛艇的東西，取代了熱氣球。

直到二戰之后，基礎科學和工業水平進一步提升，燃料工業取得長足發展之后，原本已經被封存在歷史中的熱氣球，才被人想了起來，洗凈它們身上滿是歷史的塵埃，搖身一變，成了許多景點招攬游客的噱頭。

歸根結底，桎梏熱氣球在工業時代前出現和發展的關鍵，就是燃料問題。

說起來，制作氫氣也并不困難，初中生都會的電解氫原理，建上一個小型的水力或者風力發電站也不是太難的事情，這種只在理論上付諸一定實踐便能得到成功的技術，比造電池或者電燈泡簡單太多。

但飛艇的困難則在于，電解得到的氫氣如何儲存，氣囊選用什么材料才能在確保氣密性的同時，又能保證輕便和安全。

大學時作為忠實的歐陸＋鋼鐵玩家，興登堡號的那則新聞，可是記憶猶新。

幾番權衡之下，韓縝最終放棄了飛艇，還是選擇了熱氣球。

熱氣球的燃料用蠟燭當然不行，能夠帶動至少數百斤升空的蠟燭，和帶動只有幾兩重的玩具升空，其間的差距不可同日而語。

用專業的話來說，就是蠟燭的熱值不夠。

酒精倒是可以，雖然熱值比起煤油汽油還是差了許多，但在這個年月，建一座能夠提煉石油的化工廠，比造一艘千料戰艦，還要難上不知幾何——若是有這個實力和精力，韓縝也不會把目光盯上這個在上一世被歷史遺棄了的熱氣球身上了。

但釀造酒精會消耗大量糧食，目前新鄉沒有這個條件。

所以，轉了一圈回來，還是燒炭吧……

優良的木炭經過精細研磨之后，充分燃燒產生的熱值并不比酒精差。

而且量大，管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