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前，世界上有著一群掌握著詭異力量的怪人。”

“他們冷酷、危險，是會帶來災難與不祥的可怕存在。”

“人們稱他們為巫師。”

“而被賜予了光明之力的約翰，將會用這份神圣的力量，把可惡的巫師統統凈化……”

“……”

燭火搖曳，女人溫和的講述聲回蕩在簡樸的房間中。

時間緩緩流淌。

“…最終，無與倫比的光輝降臨了世間，一切邪惡都將消弭。”

“巫師銷聲匿跡，大陸重新恢復了安寧與祥和。”

合上手里陳舊的故事書，剛想輕吻女兒睡顏的撒瑞爾卻發現，女兒朱諾沒有像往常一樣睡去，反倒睜眼看著她。

“噢，甜心，怎么了？”她收回要去掐滅蠟燭的手，關切地摸了摸對方的額頭。

“媽媽，這個睡前故事太假了。”朱諾眨著一雙水靈靈的棕色眼睛道。

“巫師明明沒有銷聲匿跡，咱們城邦里有許多巫師呢，他們還給我們造面包吃。”

“你還說，如果沒有那件事，鄰居哥哥也會是一名巫師……”

愣了愣，撒瑞爾輕嘆一口氣道：

“這本書畢竟是一百多年前的老家伙了，可能有些過時。”

說話時，她伸手彈了朱諾一個腦瓜崩：

“睡前故事不是讓你越聽越精神的。”

“晚安，我的小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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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的暖色光線中，伊斯·阿瑞金無奈地看了趴在自己肩頭、眼睛睜得圓溜溜的朱諾一眼，將手里的城邦簡史又翻過一頁，繼續讀道：

“光明歷213年，也就是一百多年前，被命名為‘霧瘴’的奇詭事物于一夜之間降臨大地，將城外目光可及之處盡數籠罩。”

“它擁有變化莫測的毒性，長時間接觸會置人于死地……”

念讀時，伊斯并沒有照著枯燥的原文，而是用自己的話概括了出來。

一是節省時間，二是便于七歲的、還不怎么識字的朱諾理解。

“霧瘴襲來時，查卡拿爾城被譽為王國的商業之都，繁華無比的同時法律開放、人員混雜，有不少巫師藏匿在城中。”

“他們大多是來躲避各大教會的凈化行動的。”

“關鍵時刻，這群巫師站出來，運用力量將霧瘴阻擋，讓查卡拿爾城在這場災難中幸存。”

“……”

“不久后，氣候劇變，河流斷流，干旱成為常態。”

“地震等災害頻發，并伴隨著各種反常的自然現象。”

“自此，查卡拿爾城與外界完全失去了聯系，現在不清楚外面是否還存在未被霧瘴覆蓋的土地、也不清楚是否還有別的地方如我們一般幸存下來，但我們從未停止過尋找……”

“由于巫師的力量有限，查卡拿爾城邦最終保留下來的土地也極為有限，并且以城區為主要。這使得城邦的人口遠遠超出了環境承載力，基礎物資極端短缺，必須依靠巫師催動魔力來額外制造。”

“自此，民眾關于巫師的偏見一點點逆轉。”

“……王權覆滅，教會覆滅，政治大洗牌。”

“……”

“巫師塔成立，巫師正式登上歷史舞臺。”

讀到這，整個房間驟然暗了下去。

蠟燭燃盡了。

“喂，你還醒著嗎？”伊斯感受著肩膀上壓著的、小山般的重量，無奈道。

“唔…”朱諾揉了揉眼睛，迅速正色道，“當然沒睡！我聽得可認真了……”

話到一半，她卻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呃，這真是很好的睡前故事。”朱諾尷尬一笑。

“催眠效果滿分了，是吧？”伊斯無奈扶額，“既然這樣，快回你房間里睡覺吧，時間已經很晚了。”

“哦……”朱諾不甘地努了努嘴。

走之前，她眼含期待地回頭望著伊斯：

“是不是只要我懂得知識多了，就可以當巫師了呀？”

合著你總是大半夜來找‘我’念書給你聽，是為了這個？伊斯頓時有些哭笑不得，解釋道：

“這可不一定。”

“巫師的力量以知識為基礎沒錯，但前提是具備某種天賦。只有天賦者能有機會成為巫師。”

“等你到十歲那年，就可以和同齡人一起參與測試了。”

“真是這樣啊……”朱諾眼里的光芒頓時有所黯淡，但很快卻又被旺盛的好奇充斥，“那你為什么還要天天看書呀？明明知識是那么枯燥的東西。”

“哦~你還經常去拜訪住在街角的那位老巫師……難道是在偷偷當巫師？”

……神奇的腦回路。伊斯一時語塞。

片刻，他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伸手彈了下朱諾圓潤的腦門道：

“都說了我并不是天賦者，我十歲那年的天賦者測試結果很清晰地說明了這一點。”

“可是我媽媽說，其實是當時負責你測試的巫師大人故意……嗷！”

捂住自己被彈得生疼的腦瓜，朱諾滿臉不滿地被強行送出了房門。

咔噠。

將門關上，伊斯握著那略顯冰涼、布滿銹跡的銅把手，眼底閃過一絲感慨。

的確，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伊斯·阿瑞金’，還真不一定是個普通人。

如果他小時候沒有因為莫名的正義感，破壞了某個放浪巫師與他的房東——撒瑞爾女士的‘好事’的話，也許在他十歲那年，那位巫師并不會因為這份恩怨影響到本該客觀公允的天賦測試。

巫師判定一個人的天賦如何，主要依靠一種特制的水晶球，依據則是水晶球在被測試者觸摸時是否發出了足夠強烈的光。

原主在測試時，水晶球被激發出的光芒絕對不弱……

但巫師畢竟是站在如今查卡拿爾城邦頂端的群體，掌握著決定所有公民能否繼續生存下去的關鍵力量，權勢頗大。

所以在天賦者算不得稀少的情況下，一些私心并非不可能……

不過，無論原主是否真的具備天賦，存心誤判是否為真，伊斯都不希望撒瑞爾一家人因此感到愧對于他——畢竟問題無論如何也不在她們身上。

呼……深吸一口氣，伊斯沒有順手反鎖房門，而是憑借肌肉記憶，摸黑越過客廳中擁擠堆著的一眾雜物，悄然靠近了左側的主臥——那是他現今唯一在世的親人，祖母海德拉·阿瑞金所在的房間。

聽見有老鼠啃噬痕跡的橡木門后傳來了濃重的鼾聲，他確認自己親愛的祖母睡得正沉，于是安心地再次憑借肌肉記憶，小心翼翼穿過由會發出吱嘎聲的舊木地板鋪成的走廊，抵達了盡頭的洗手間。

來自舊時代的、用昂貴陶瓷制成的洗手臺上有許多干掉的陳年水漬，破壞掉了應有的精致感。

月光的照耀下，上方一個歪斜的、同樣布滿水漬的方鏡映照出了伊斯如今的模樣：

身著一套簡單的亞麻襯衫和長褲，頭頂一頭略顯油膩的散亂白發，眼眸淺棕，五官端正，皮膚有著些許風吹日曬的痕跡，眼底泛著淡淡的青黑，但屬于19歲的青春氣息、以及目光里的堅定掩去了很大一部分因長期超負荷工作而攢下的疲態，讓他整個人看著還算有模有樣。

沒讓視線在這副已經習慣了的陌生臉孔上過多停留，伊斯從洗手臺后方不起眼的瓷磚裂隙中抽出了一沓厚厚的鈔票——這些是他這些年攢下的全部家底。

數出一部分保障自己和祖母生活所必需的數額放回原處后，伊斯利落地將取出的錢揣進了褲兜中。

今晚不同于以往。

除了慣例的叨擾，哦不，拜訪街角那位老巫師，并蹭書看外，他還要用這筆對于普通人而言的巨款做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要請求對方為自己重新測試一遍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