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佳音來的不算太晚,其他的同學也只是剛剛找好位置支起畫架,才開始動筆。
前幾節課老石一直讓他們畫素描人像,說以此先熟練熟練人體結構和黑白灰素描關系,今天第一天讓他們用油畫顏料開始畫。
看見喻佳音進來,姜卓怡趕忙過去,把她扶到自己給她找好的位置上。
“老石呢?”喻佳音環視了教室四周,沒看見老石,問道。
“出去開會去了?!苯库o她調低了畫架,“說讓我們自己選素材畫。”
喻佳音噢了聲,拿出調色盤,把顏料按照色環順序擠上去。
大一的時候他們上過油畫基礎課,喻佳音那門課最后拿了94分,在他們專業都算是佼佼者。
她從小到大成績都很一般,喻方庭本想送她出國去讀商科,在她強烈的反對下才打消念頭,不情不愿地讓她選了美術這條路。好在她專業發揮不錯,考上了南大,喻方庭也就沒有再說什么。
放在別人眼里,一定會覺得喻佳音很奇怪,母親季雅真是那樣享有盛譽的舞蹈家,父親又有非常人能企及的財勢。聲名,地位,錢財,她樣樣無憂,不管她要走什么樣的路,都能替她把一切安排好。
你說她喜歡畫畫,喻方庭可以花重金請來名家教她,也可以隨時把她送進國外最頂尖的美院,甚至可以為她造勢,讓她直接作為畫家被大眾知曉。
可她偏偏不想,只選擇最普通的路來走。
高考前夕,喻方庭問她:“愿愿,你這么喜歡美術,爸爸把你送到意大利去學怎么樣?那有最頂尖的教育資源,以后你回國了,爸爸給你投資辦畫展,保準能把你捧成大畫家。”
喻佳音窩在沙發里,懶懶散散地看著書:“我不想成為大畫家?!?
喻方庭愕然:“你不是很喜歡畫畫嗎?”
“對啊?!庇骷岩魻钊羝匠?,“但是喜歡畫畫不是一定要成為畫家啊?!?
“可是愿愿,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不是都會想做到最好最頂峰的位置么?”
絕大多數人都是這么想的吧,就比如一份工作,無論是不是自己喜歡的,都會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做到行業的標桿,能夠成為舉足輕重的人物。
追求成功,本就是一件不以為奇、理所應當的事。
喻佳音從書中抬眼,臉色很平靜,“為什么一定要做到最強的位置呢?我喜歡做什么主語不應該是我嗎?做什么會讓我覺得開心我就會喜歡做什么,說到底,喜歡的事是為人服務的。如果覺得我喜歡,所以就要做到最好,一味去追求它,那之后還會不會跟之前一樣快樂呢?”
喻方庭啞口無言。
喻佳音正起著稿,畫架忽然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筆一歪,畫面上頓時多了一筆。
抬頭看見人,喻佳音臉色一黑,忍無可忍,“李詩文你有病?。俊?
李詩文揚著下巴,“誰讓你擋著路?你坐這我還怎么回我的位置?”
自從知道李詩文為什么總跟她過不去的原因后,喻佳音對她更沒什么好印象。
聞言也不慣著她,不客氣地說:“中間這么大的空你看不見?眼睛有毛病?。俊?
“你!”李詩文氣到語結,哼了一聲扭著腰從中間過去,坐到了喻佳音身后的位置。
喻佳音無語,跟姜卓怡吐槽:“真倒霉,怎么坐她前面?!?
姜卓怡說:“要不咱倆換換地?”
喻佳音覺得沒這必要,“不用,她能怎么樣。”
這句話說完還沒一分鐘,李詩文沾滿了紅顏料的筆就戳到了喻佳音的肩膀上,白色針織衫上一抹艷紅十分刺眼。
油畫顏料洗不掉,這件衣服算是就此廢了。
胸腔里仿佛被點燃了一把火,越燒越旺,大有磅礴噴出的意思。
喻佳音表面平靜,但眼里的殺氣如果能化形,早就把李詩文戳成篩子了。
她對著李詩文冷笑了聲:“李詩文,你是不是就會這點惡心人的本事啊?”
教室里沒有老師在,原本四周的人都在小聲聊天,喻佳音也沒壓低聲音,四周的說話聲一滯,瞬時變得安靜下來,齊刷刷地看向了這邊。
李詩文的臉色不太好看,強詞奪理道:“是你離我太近了,大家都是畫畫的,這種事情常見的很?!?
“是挺常見的。”喻佳音冷冷道,拎起旁邊姜卓怡用來洗筆的松節油,一把倒在她身上,模仿著她剛才說話的語氣,“不好意思,你離我太近了。”
松節油的氣味很難聞,李詩文被從頭到腳淋了一身,整個教室都彌漫開了松節油的味道。
教室里的其他人大概是被這場面驚住了,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過來幫李詩文。
李詩文氣的發抖,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喻佳音!”
“怎么?這就沉不住氣了?”喻佳音嗤笑了一聲,慢條斯理地拿出一張紙巾擦干凈沾染到松節油的細長手指,等擦干凈了才冷聲說:“沒本事就別裝橫,既然裝了那就好好裝,別氣急了就跟瘋狗一樣亂吠。”
班里大部分人也都知道李詩文之前喜歡齊同的事情,平時也能看到李詩文陰陽怪氣的挑釁喻佳音,這回看到李詩文自作自受,也沒什么好說的。
氣氛僵持不下,還是班長林薇出來打圓場:“大家都是同學,有話好好說。詩文你要不先回宿舍換個衣服,一會老師來了我幫你請假。”
李詩文的舍友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走到她身邊,小聲說:“詩文,我陪你回去吧?!?
李詩文的頭發上都沾了松節油,一縷縷地結在了一起,看上去十分狼狽。
濃烈的松節油氣味聞得李詩文幾欲作嘔,她憤怒地站起來,“喻佳音,咱們就走著瞧。”
說完大步出了教室。
喻佳音被李詩文這一出鬧的沒了心情,索性扔下了筆。
姜卓怡拿了紙巾給她擦拭肩膀上的顏料,對她悄悄豎了個大拇指,“愿愿,牛批!”
喻佳音嘆了口氣,反而露出點愁容來:“你剛沒聽她說嗎,要跟我走著瞧,以后說不定要鬧出什么幺蛾子呢!”
“走著瞧就走著瞧?!苯库鶜鈩輿皼埃霸冈?,治她!”
喻佳音說:“我哪兒有那么多時間浪費給她?”
姜卓怡問:“那怎么辦?”
喻佳音想了想,無奈地說:“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也沒什么辦法?!?
想到李詩文之后還要鉚足了勁跟她作對,喻佳音就忍不住一陣頭疼。她揉了揉臉,心想自己可太冤了,明明什么都沒干就惹上這么一個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