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把一張《何日彩云歸》的電影海報推到方兆中面前，伸手指了指上面導演的名字。

王福林！

他??！

紅樓夢和三國演義的大導，上回在進京的火車上有一面之緣。

“王福林同志，我們在火車上見過一次?！?

“你覺得，讓他來導你的《好事多磨》怎么樣？”

這句話，倒把方兆中整的有些惶恐了。

北影廠里拍攝電影要定導演，肯定是廠長拍板，哪輪得到編劇說話？不過這時候的編劇地位確實比后世要高，關于拍電影的人員選定，服裝取景，都能說的上話。

甚至這時候的編劇都不叫編劇，得叫電影文學編輯，地位比后來專給流量小生寫古偶的編劇高不少呢。

汪洋征求他的意見，估計也是看在他是原小說作者的份上。

“能和優秀的導演合作當然好，只是，老王同志怎么會想來拍《好事多磨》？”

方兆中的《好事多磨》雖然引起了反響，但在電影圈里肯定算不上獨一無二的作品。

王福林這時候已經是很有名氣了，手上拍了好幾部主旋律電影，其中一部于十幾年前拍攝的講楷模的電影，獲得了文化部的優秀電視劇獎。

讓他來導《好事多磨》，真是有點殺雞焉用牛刀的意思。

按方兆中本來的想法，其實王好為來執導就挺不錯。

“這是他自己提出的，王福林說他之前在報紙上看了你的《走在人世間》，后來又看到了那篇《好事多磨》，便有了和你合作的想法。”

好家伙，還是沖著自己來的……他這文壇才剛踏進去半只腳的新人，還挺有面兒哈。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方兆中便道：“我先回去改本子，這期間要是有什么問題，我就虛心請教好為導演，您等著我的信兒就好！”

“我等你的好消息！”

出了廠長辦公室，方兆中又走了一趟北影廠文學部。

王好為恰好在這兒商量劇本，見狀便笑問：“談的怎么樣？”

“八九不離十，廠長讓我先改本。”

王好為又問：“廠長有沒有定哪位導演？”

“定了，是那位拍楷模電影的王福林導演！”

王福林和王好為歲數接近，雖說一人常在南，另一人久在北，但彼此之間非常熟悉，時常有溝通意見。

“他??！”王好為笑道：“老王同志這人，導電影的本事不用多說，寫劇本也是一把好手，你要是有什么問題，直接問他就行！”

“其實，我本來以為這部《好事多磨》會和您合作呢?！?

王好為愣了一愣，轉而笑的更加熱情似火：“咱們肯定有合作的機會?！?

離開前，方兆中在北影廠文學部薅了好幾本經典劇本，準備回去一邊做參考，一邊學著方式方法改。

六月份，馮既才一心撲在改稿事業上，除了早中晚三個點基本不見人影。

202的常客成了王衛國同志，老王時常來找方兆中聊改稿想法，有時也聊寫新書的想法。

不過，這時候老王同志關于《人生》的創作想法不算很成熟，只是天馬行空地探討一些關于《人生》的點子。

他更熱衷于看方兆中寫劇本。

“欸，這些劇本你都是從北影廠搞到的？”王衛國翻著《海霞》的劇本，有些驚嘆地問道。

“王好為導演給了我一些，我自個兒從北影廠文學部拿了一些，都是經過允許了的。”

王衛國對電影也很有熱情，當初在延川縣插隊的時候，每逢生產隊放電影，他絕對不會缺席。

這年頭娛樂的方式不多，他又沒抽煙的癖好，看電影和看書基本填充了他的業余生活。

方兆中見他對電影劇本滿是好奇，便問道：“要不，你也給北影廠投個劇本，試試做編劇是個什么感覺？”

王衛國忙搖了搖頭：“別說寫劇本了，我連長篇小說都寫不出來，寫個中篇都得絞盡腦汁，我可不是干編劇的料！”

電影劇本對老王同志來說，其實形式挺新穎的。

看上去劇本刨去了各項描寫，以人物對話為主要內容，但考慮的細節反而更多了。

比如在寫劇本的時候，腦海里就得有拍攝場景，這時候怎么運鏡，兩個演員是什么狀態，編劇心里得提前有個預設。

但這對方兆中來說不是難事?；ヂ摼W時代什么沒看過？別說電影劇本，網劇短劇等各式各樣的本子看的都不少。

改個劇本雖然說不上手到擒來，但也真算不上什么高難度的大活兒。

“你知道，北影廠收一本長故事片的劇本，作者能拿多少錢么？”

老王同志和電影圈沒啥往來，在陜西做雜志社編輯，也遠離北影長影上影等地，平素沒有接觸的機會，自然對當中的細則不很了解。

他試探性地說了數字：“一百塊？”

方兆中用手勢比了個二。

“二百塊？”

方兆中搖了搖頭。

“喲！兩千塊？”

“對，兩千塊！”

老王同志當下一驚，頗有些不可置信：“這寫一部電影劇本，得趕上咱們寫一部大長篇了！”

“所以說，電影行業是高利潤行業，一部電影能掙的錢，都不是咱們能想象的?！?

王衛國緩了緩勁，不多時，摸著后腦勺笑了：“害，我這人就干不來費腦子的活兒，這輩子就一個目標，能把文章寫好就行。”

這年頭的同志純粹，不為五斗米折腰，也不為金錢所蠱惑，思想境界是真高。

在老王同志面前，方兆中很有些自愧不如。

這頭方兆中接了改劇本的任務，寫《風聲》長篇也沒落下。

眨眼就是六月中旬，他把改好的后續第二版交到了秦兆陽主編的手上。

第二版連同第一版，這里接近二十萬字，足夠作為季刊的《當代》連載好一陣子了。

秦兆陽還是老樣子，當著方兆中的面先看了一大半的內容。

這回仍是肯定。

“寫的不錯，等我回去再仔細看看。聽小徐同志說，你在北影廠接了個任務，我本來以為第二版交稿得高考后了?！?

方兆中聽出來了，這是在點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