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筆寫作時，少年將滿十八歲。

他想寫些什么，記錄自己深夜的思考，心中糾纏不去的悔恨，還有身邊最真實的故事。

……

臥室內的燈光是暖色調的，暈黃又明亮，感覺非常溫暖。少年靠坐在書桌前，聽著手機外放的音樂，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深藍色邊框的眼鏡。

桌上攤著今天計劃要寫的作業和自我規劃的學習材料——只不過劃了寥寥幾筆。

一上來就寫自己如何俊朗實在招人討厭，少年思考了片刻，在一本精致的、很有質感的皮質筆記本上寫下幾行小字：今天我很困了，不，也不困。只是明天要早起去上學，實在不能熬的太晚，已經十二點半了，明早要六點起，高中生的日子確實不是給人過的。所以今日就此擱筆了，明日再敘啦。明天見。

晚安，余海。

……

一首動人的鋼琴曲輕輕響起，似乎被做了消音處理，少年感覺鬧鐘的聲音格外的溫柔。鋼琴曲的旋律是一部古早日漫的主題曲，傳入早起的耳中帶著幾分朦朧的失真。

點擊關閉，余海倒頭就睡。

一閉眼就能睡著的困意真的讓人感覺很幸福。十分鐘后的第二次鬧鐘把他叫醒，這次并非鋼琴曲，而是討厭的叮玲玲玲。

余海躺在床上，睜開明亮的雙眼。就好像這一秒本就準備睜開雙眼一樣，鬧鈴響起的同一瞬間，余海雙眼自然而然地同時睜開。

這被這位少年歸為“清醒起床”，是罕見的現象，不過原因暫時未知。

有時候的起床是這樣的，如同在夜晚眨了下眼睛，再睜眼，就是第二天了，既不困，也不暈，好像連思維都是延續的。

刷牙、洗臉、洗頭、穿衣。輕松拿下清晨四部曲，余海將昨晚沒寫完的作業毫無壓力地塞進書包，帶上那塊自己很喜歡的手表，又將耳機掛在頸上，出發。

出了家門，緊貼著院墻種了一排月季，此時五月出頭，月季花品種很不錯，花朵大而飽滿，一層疊著一層，像酥皮點心般綻放。每一層嫩薄柔軟的花瓣都有獨特的色彩，或白或紅或黃的鮮艷底色，花瓣靠上的位置有波浪般暈染的雜色，像是扎染出的水墨畫。

余海知道這大概就是生物書上說的煙草花葉病毒，他在心中由衷地贊美了老媽的種花技術。

步行到地鐵站，幾分鐘的路程。

早上的太陽很晃人，不過也能說明天氣不錯，帶著耳機的余海微微低頭躲著陽光，目光隨意跳躍于草地和綠樹間。

早晨去地鐵站的路上，聽著耳機中的音樂，環視著空無一人的路途，是余海每天最安寧的時刻。他會陷入發呆一般，什么都不去想，徹底地放空腦海，只是聽音樂，看風景，感受著晨間的清爽，身體好像會自動往前走。

出神間，已然到了那熟悉的四方形入口。這間入口并沒有設扶梯或直梯，只有一條孤零零的樓梯和方正的大門緊密相連。深深的階梯鋪向地下，入口兩側的玻璃采光不是很好，略顯黯淡的光亮讓這里顯得有些舊。

甬道回響出嗡嗡風聲，一節一節的梯階安靜并立著。余海駐足停了兩秒，他覺得這通道很奇妙，雖然缺乏生命的氣息，但又能讓人聯想到一整天的忙碌和熱鬧。

站在月臺前，看著玻璃隔斷上映出的自己，余海覺得很滿意，今天依舊很帥。他做出略顯嚴肅安靜的表情，欣賞著那個穿白色校服戴黑色耳機的人影。

轟隆聲傳來，刺眼的明亮白光自右邊飛馳而來。列車逐漸減速，車廂的玻璃門一扇一扇掠過余海眼前，反射出的人影時近時遠，列車前行，少年的身影在玻璃門和玻璃隔斷上忽近忽遠地閃爍著，隨著列車剎穩，兩道虛影緩慢地重合，“滴滴滴”，車門和隔斷同時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