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頓略微懲戒了一下那個辱罵自己的大鼻子，帶著嘴角的弧度離開了這條街區。

這幫灰林人像急流一樣，在很短的時間里一股股流走了不少，又似一陣旋風，來得也迅猛，去得也迅速。

但街道上依然亂哄哄的，只是改頭換面，變成了黑城人氣洶洶涌來。而遠遠的天空上，夕陽欲落，晚霞千萬，卻還升騰起一陣裊裊的煙霧。這些煙霧黑乎乎的，一股腦沖到天上，然后把身體抖得擴散開來。

林頓就是一愣。那黑煙升起的地方，好像正是黑城警察局！

他不由加快了腳步。

果然，當林頓走到近前時，就看到黑城警察局前烏泱泱聚集了一堆人，聲音嘈雜、場面混亂。濃煙正是從警察局靠近街面的房子里冒出來的。看樣子，這兒剛剛著了火，不過火勢不大，已經被撲滅了，只是熏黑了幾堵圍墻。

大老遠的，林頓就看到了個老熟人。那家伙把警服的扣子都擠歪了，看樣子是匆匆披了件外套跑出來的。這家伙的臉上也不知是因為著急，還是剛才被火光映到了，紅通通一片。此時此刻，他正扯著喉嚨大喊：

“大家別看了！都回去！”

這正是那位萊特隊長。

林頓悄悄走到他身后，突然拍了下他的肩膀。

“萊特！”

林頓喊道。

萊特嚇了一跳。他幾乎跳了起來，回身一看，發現是林頓，才長出了一口氣。

“林頓先生，您來了？”

林頓指了指旁邊冒煙的房子。他沒有說話，但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了——這是怎么回事？

萊特隊長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他抿了抿嘴，露出個無奈的微笑。

“林頓先生，”他看了看周圍，壓低了聲音。

“這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總之吧，有人來鬧事！我和你進去再說。”

林頓看了看周圍，發現這兒除了有一些看熱鬧的人，還有些氣鼓鼓的，明顯和剛才涌去人群表情類似的身影。他點了點頭，和萊特返回了警察局。

他們找了個地方坐下，萊特好像累得不輕，顧不得體面與禮儀，一下子倒在了椅子上。

“小西郊當局考慮到本地灰林人聚集，又普遍貧窮，想教會他們一些謀生的手段，于是和一些慈善家組建了基金會，免費捐贈了許多機械洗衣機，想的是可以幫不少灰林人成為洗衣工，從而獲得收入。這理論上是好事吧？”

林頓點了點頭。所謂的“機械洗衣機”，其實僅僅是比普通洗衣桶略微多了些改裝，依然要依靠人力，比較雞肋，設計也不完善。使用這玩意，并不能比直接手洗方便多少。但話又說回來，本地當局和慈善家們能有這份心意，多少也是好事情嘛！

“可問題就是，”萊特又嘆了口氣。“那幫灰林人啊，是真不知好歹。也不知道是他們中的長老們鼓動的，還是他們自個傳出來的，說使用機械洗衣機是對他們的毒害，是當局的陰謀。有人說，這里頭藏著怪物，夜里就會跳出來把他們咬死。還有人說，這玩意是為了使灰林人變得懶惰，從而徹底消滅他們的未來。”萊特一副無語至極的表情。

“你知道嗎？那幫人，一直覺得什么都是黑城人、貝爾人的陰謀，總覺得咱們這些人都天天使勁想著害他們。煙草是為了毒死他們，酒是為了腐化他們，機械設備是為了侵蝕他們。該死的！但我們真正做的，就是一邊大口抽煙、大口喝酒，一邊祈禱他們不要再捅什么幺蛾子！”

他越說越激動，直接敲起了桌子。

“這位萊特隊長，對灰林人很有怨氣嘛！嗯，我也確實聽說過，灰林人一直拒絕接受現代文明，乃至行事暴力。但反過來，我好像也聽說過貝爾人真的往酒中下毒，送給灰林人的故事。這些算起來，是一頭爛賬啊！”林頓默默想著。

他這具身體的原主就有不少的只是儲備。而穿越后，林頓也在空閑時間大量搜集書籍、報刊進行閱讀，增加自己對這個世界的了解。

“然后呢？他們就燒了警察局？”他有些好奇地繼續問道。

“那倒沒有。”萊特擺了擺手。“他們聚起來鬧事。其實啊，這種事之前也遇到過。但這次，不少黑城人也聚起來了。他們好像都被一個叫做‘守衛者聯盟’的組織聚集了起來，和灰林人們發生了沖突。”

“守衛者聯盟？”

林頓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組織。但他馬上就產生了一些聯想——

他看到過幾次反灰林人的宣傳單，上面都有一句話——“我們在守衛！”

“也不知道，這個‘守衛者聯盟’和那些傳單是否有關系。”林頓默默思索了起來。不過，眼下這些種族糾紛和林頓沒什么直接關系，他也懶得去過多打聽。他又和萊特寒暄了幾句，就彼此道別。

……

凱萬和哈比一溜煙逃跑。他們一路上，先丟掉了膽量，又丟掉了剛討來的被子，最后，恨不能嫌棄身子過于沉重，把身子都丟下來，就剩下靈魂一溜煙地逃竄。他們竭力狂奔，跑得渾身是汗，氣喘吁吁。然后，他們停了下來。

此時快到傍晚了，天色陰暗，冷風吹拂。這風卷在他們微微出汗的身上，毫不留情地把最后的熱量都卷走，于是兩人，都凍得瑟瑟發抖起來。

哈比半頭白頭發、半頭染紅了的紅頭發都在風里像羊毛一樣亂轉。他不停地打噴嚏。

“凱森，凱森是不是沒跑來？”

這個有點傻乎乎的乞丐，倒是依然惦記著林頓。

“好像，好像是的……”凱萬豁著齙牙，瑟瑟發抖。他的聲音近乎于鳥的悲鳴，高昂又激動。

“我們的朋友，我們的新朋友，被那幫人打死了！”

他忍不住“嗚嗚”地嗚咽了起來。在他的概念里，面對三個持槍的行兇者，林頓又沒有及時躲避，當然是被對方打死了！

哈比也一起“嗚嗚”了起來。

“他真的是很棒的人。”哈比用臟兮兮的手抹著自己的臉。“他勇敢、大方，不怕流氓，不怕警察，也不怕布弗！他會成為一個好乞丐的。”

“我們要替他報仇！”

突然，凱萬抬起了頭，堅定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