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城所在的貝爾共和國施行財產(chǎn)投票制。有一定財產(chǎn)的人，可以進行投票，選舉本選區(qū)的議員和行政長官。

蘇妮這句話一出來，卡利瑪雖然對政治不感興趣，但也立刻意識到了重要之處：

不同于自由保守黨對妓女的寬容態(tài)度，保守黨一直強調(diào)嚴格打擊賣淫、賭博以及同性戀等種種行為。如果保守黨取得了伍德區(qū)的主要選票，那很快，在本地當妓女將會是真正的非法行為了！

卡利瑪一下子緊張起來。

“那，那我去別的地方做生意？”

蘇妮恨恨地敲了她一下。

“你就那么想‘做生意’嗎？”

不同于蘇妮是小時候被迫進入這個行業(yè)，卡利瑪是自己選擇了這種更輕松、更賺錢的生活方式。卡利瑪還沒來得及說些什么，就聽蘇妮繼續(xù)說道：

“我這次來，是想給你介紹一個工作。一個正經(jīng)的工作！”

卡利瑪點點頭，示意自己在認真聽。蘇妮則打開了她掛著的包。包里有一份迷你地圖，還標注了地址。

“這是個靠近碼頭區(qū)的公立文法學校。你可以去那里做一名教師。嗯，不用擔心管不住孩子，你可以打他們。這沒什么大不了的。”

“做一名教師？”卡利瑪睜大了眼睛。“我去做一名教師？蘇妮，你瘋了嗎？我甚至幾乎不識字！”

“不，不用你識字。”蘇妮趕緊搖了搖頭。“這是所，還很，還很草創(chuàng)的學校。”她思考了一下，用了一個比較委婉的詞。“你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需要維持住那里的秩序。”

黑城逐步建立了濟貧學校和公立學校，但這些學校的教育質(zhì)量，基本都很糟糕。里面塞滿了大量的學生，卻只配備了很少的教師。而這些教師，大部分也根本不合格。很難說，這些學校真的能夠起到多少教育作用。它們更像是一種面子工程。

有個笑話是這么說的：

督查人員來到公立學校，他被帶到一間有30個孩子的教室里，一名男士站在他們的正中間，手里拿著鞭子。那里既沒有石板，也沒有書。于是，他向?qū)Ψ絾栐捔耍?

“你是教師嗎？”他問。

“是的。”他回答說。

“你教孩子們什么？”

“什么都不教。”

“那他們來做什么？”

“他們什么也不做。”

“那你是來做什么的？”

“我來讓他們保持安靜。”

這個笑話意在諷刺公立學校的徒勞無用。

看到卡利瑪還在猶豫，蘇妮握緊了她的手。

“親愛的，”她用上了親切的稱呼。在黑城，關(guān)系很好的女性間，互稱“親愛的”并不奇怪。

“這是個很棒的機會！這個公立學校，是埃文的上司贊助成立的，接收的也都是他們碼頭上的孩子。你先混進去，占住名額，領(lǐng)取薪水。然后，那邊會逐漸招收真正的老師，你就可以跟著她們學習。等你自己掌握了足夠的知識，你就成為了真正的教師，也不必做現(xiàn)在這種‘生意’了！”

她說得情真意切，確實是為好友盡心地考慮著。

卡利瑪對改行并不感興趣。她不喜歡枯燥的、乏味的學習。不過，她不想辜負好友的一片心意，也確實對“不需要做什么就可以領(lǐng)取薪水”感到心動。于是她點了點頭。

“好吧。”

……

林頓返回了小西郊。

他發(fā)現(xiàn)今天好像街上格外熱鬧。

事實上，一般而言，街上總是挺熱鬧的。黑城的大街小巷都充斥著各種商販。甚至有人總結(jié)出了他們分別應該穿戴成什么樣子：

系舊圍裙的家伙們賣鱈魚，擺鞋攤的人披著斗篷。賣白魚干的姑娘把魚籃頂在頭上，賣橘子和檸檬的則把籃子挎在腰間。西恩島的人以賣兔子和牛奶出名，東灰人賣舊衣服和野兔毛，薩諾人賣鏡子和圖片。賣火鏟的老太婆戴一頂老式的錐形帽，象征冬天。鄉(xiāng)下婦人進城賣貨的時候，總是穿著紅斗篷，戴著草帽。鄉(xiāng)下漢子喜歡頭上插花。賣魚的穿的最破爛，而買衣服的打扮得最俏。

他們此起彼伏地吆喝，語義模糊，但聲調(diào)獨特。在黑城住久了的居民，甚至不用懂這些人說了什么話，光憑他們吆喝時的語氣，就可以判斷他們是做什么買賣的。這些吆喝總是穿街過巷，嘈雜熱鬧。

但今天，所有的買賣、所有的吆喝都被一種生意、一種叫賣壓制住了。

那是報童的聲音。

“黑城報！黑城報！保守黨大獲全勝，自由黨節(jié)節(jié)敗退！”

“黑城報！黑城報！新一輪選舉出爐，黑城政治格局變動！”

“黑城報！黑城報！保守黨逆轉(zhuǎn)乾坤，重得半壁江山！”

自由黨的全稱，是“自由保守黨”，它主要由實業(yè)家和工廠主構(gòu)成。而保守黨，則被舊貴族深深影響。它喜歡強調(diào)“維護傳統(tǒng)”、“維護古老神圣的價值觀”。當然，很多時候，兩個黨派并非你死我活，而是也有著相當?shù)睦鏍砍丁＿@從它們名字的相像程度就能看出來。

除此之外，還有進步黨、國家憲政黨、農(nóng)業(yè)黨等一系列黨派。

自從革命勝利后，自由保守黨一直是最大的黨派，占據(jù)了貝爾共和國最多的席位，也占據(jù)著黑城最多選區(qū)的席位。而相當程度代表舊貴族的保守黨，并不討人喜歡。但聽報童的意思，好像這次選舉，保守黨反而壓倒了自由黨？

林頓有些好奇。他雖然一直是過客的心態(tài)，對黑城、對貝爾共和國、對這個世界都沒有歸屬感。但他也知道，在自己還沒找到回家的辦法前，畢竟是要在這個世界生活的。所以，像這些事情，他還是會關(guān)心一二的。

林頓隨手掏出幾枚銅分，買下了一份報紙。他把報紙夾在腋下，準備返回住所后，再仔細觀看。

他沒急著回警察局，而是習慣性地又回了趟自己租的房子。他走到房子門口，發(fā)現(xiàn)門上又被貼了張紙條。

“林頓！我最近做了些很好吃的土豆泥，我猜你也會愛吃。我給你送來了一些。

“——多爾莎留。”

但紙條的旁邊啥也沒有，根本就沒有土豆泥。

“多爾莎老太太可真是熱心啊。”林頓忍不住微笑起來。“但她怕不是有些犯糊涂了。在小西郊，把土豆泥放在大庭廣眾之下，怎么可能不被順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