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住了嗎？”

林頓又敲了敲莉亞的腦袋。

實際上，莉亞也多少聽說過一些這樣的說法，她聽說過的對威克的夸耀和對威克的斥責一樣多。在她出生的時候，革命就已經結束，“諾頓王朝”也已然被終結。但她也知道，那些曾經的諾頓貴族們，非但沒有被清算，反而只是改換了幾番面目，就已然堂而皇之地繼續身居高位。

于是，在她一步步長大的過程里，她一會聽說“征服者”威克智慧、果決、正直并且是天生的軍事天才，她一會又聽說威克殘忍、野蠻是一個無恥的侵略者。她會聽到老人們興致勃勃地講述哈羅德猥瑣蠢笨被威克戲耍得連連轉的故事，也會在有些時候看到義憤不已的年輕人向別人講述哈羅德被掩蓋了的“真正形象”。

“您覺得，哪種說法是正確的？”

她有些猶豫地抬起了頭，看向林頓。她并不是什么對歷史感興趣的人，但她本能地不希望善良正義者被污蔑，而邪惡野蠻者被贊譽。

“我沒法告訴你。”林頓抿了抿嘴。“你得自個去看一看，想一想。就像我剛才說的，你應該把布地爾修斯的著作好好讀一讀，看看他分析、論證的過程有沒有道理，能不能說服你。到這一步，你也別急著下結論。這些學者都是騙子，他們很善于選擇性地陳述一部分事實，甚至有時候都不陳述事實。你還得把與他相反的作品也都讀一讀，看一看這些個反駁者們說的話有沒有道理。”

“我記住了。”

莉亞點了點頭。

“除此之外，你還可以在這幢房子里逛一逛，問一問，看看別的人是怎么看待那段往事，看看他們是怎么看待哈羅德與威克的。”

林頓繼續囑托道。他這樣做的目的，是想讓莉亞幫助自己試探一下那句接頭的暗號。

“我知道了。”

莉亞再次點了點頭。

這時，鐘聲響起了，悠遠厚重，綿長深沉。

“下課了！”

林頓一下子張開雙臂，沖莉亞微笑。

“我該去吃一點輕乳酪蛋糕了。下次上課時，我會檢查你的學習情況哦！”

莉亞聽到這句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然后也站起來，向老師鞠躬道別。

林頓走出了書房，可他剛一探出頭，就發現有個人正站在墻壁的一側，等候在那兒。這個人站立的地方是個視覺的死角，所以林頓剛剛在室內并沒有發現他。

他正是那位老管家。

“凱森先生，”他禮貌地呼喚著林頓給出的假名。“我家夫人想見您一面。”

“現在才來見我啊？”

林頓心里有點感慨。他來這位奧云夫人家擔任家庭教師已經幾天了，但卻連這個家的女主人都沒見著過。奧云夫人真不愧是位交際達人，這些日子很少著家，沒想到今天，她終于得暇，來邀請林頓見面了。

林頓也很想見一見這位奧云夫人。他來到這片別墅是為了尋找威廉布置下的接頭人，但他除了個沒頭沒尾的暗號外，并沒有任何線索。為此，他和進行過一些分析。

既然那個“長胡子”威廉特別關注這兒，說明這個地方只怕有特殊之處。林頓第一次見到莉亞時，發現這個小姑娘身上的失控能量在逐步升高會，會突然像被吞噬了一般地消失，當時就感覺奇怪。不過，這幾天，林頓沒在莉亞身上發現新的異常。

或許見一見那位奧云夫人，會有新的收獲。

“好的。”想到這，林頓點了點頭。

老管家帶著他繞過了花園，進入了一條長長的廊道。他穿越廊道后，發現自己出現在一處四方被高高的房屋環繞的空地。周圍高高的那一圈房子，通體深紅，在陽光照耀下光彩熠熠，很有一種古典的美感。

但奇怪的是，這地方卻看上去被廢棄了，并沒有人類居住的氣息。林頓站在樓下，抬頭便能望到，那股遮掩不住的空蕩感。

“這地方是沒人住嗎？”

他有點好奇。

“以前有。”老管家低著頭走路，慢吞吞地回答了一句。“曾經啊，夫人收養了一位干女兒，就居住在這里。”

林頓聽他這么一說，便回憶起來了。西諾薇在向他分享情報時，也提到過，那位奧云夫人曾經收養過一位小女孩，但后來據說失蹤了，也有說是病死了，各種說法都有。

“然后呢？”

他好奇地發問。

“她去世了。”

老管家依然埋著頭走路，甕聲甕氣地匆匆回答道，顯得有點避諱莫深。他說完這句話，不給林頓繼續追問的空間，馬上反而向林頓提問。

“小姐的學業還算可以么？”

“她表現得很不錯。”

林頓點了點頭。“她有天賦。”

“有沒有天賦倒不重要。”老管家的語氣變得輕松了下來。“但不管怎么樣，還是能學到點東西比較好。我們夫人啊，也一再督促，說給她找家庭教師，固然不能累著她，但也不能什么都學不到。”

這還挺關心的啊！林頓心中暗暗感嘆了句。他本來就不太擅長閑聊，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應和著老管家說話，一邊算是跟隨著又穿過這片空地。

當他們再次穿越一條長廊后，老管家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的領帶。

“就是前面了。”

他對林頓說道。

林頓聞言，向前看去。之間前面有一處小噴泉，周圍算得上樹木掩映，郁郁蔥蔥，只有一條小道被開辟而出。那條小道通向的，是一處占地不小，但只有一層高的棕紅色屋子，造型頗為典雅。

老管家帶著林頓，走到了屋子前。

“夫人要單獨見你，恕我失陪了。”

老管家向林頓鞠了一躬，然后慢騰騰轉身離開。

林頓向他道別，然后敲響了門。

很快。門被打開了，走出了一位算得上明媚的女士。

她看起來三十出頭，著裝與妝容都很考究，臉蛋并不算瘦，但更算不上胖。這位女士的眼睛很大，縱然相貌算不上十全十美，卻具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獨特魅力。

“您好，奧云夫人。

林頓很禮貌地向對方致意。

“你好，凱森先生。”

那位夫人笑吟吟的，仿佛在招呼一位早就認識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