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街是申海南部一處殘破的街道，這里曾經也是申海的主城區，在通商開關后逐漸廢棄，如今已是成了郊區，但仍然生活著不少的人口。
旁邊的小河湍急流過，河邊是殘破的低矮瓦房，四五個乞丐蹲在路邊，道路兩旁是各種小商販，叫賣聲不絕于耳，空氣中漂浮著食物的油膩香氣。
滿頭花白的牛老三跪在路旁，面前擺著一個碗，怔怔地瞧著路上往來的人群。
雖然他們大都是粗衣淄布的手藝人小商販，可還是讓他想起了故鄉牛家鎮的景象，那是他出生、成長、婚配、生子的地方，直到干旱到來，大部分人都被餓死，剩下的人四處逃荒。
牛老三聞著路旁炸肉和包子的香味，肚子里面饞蟲直叫喚，他暗暗想到：“等我再討幾年飯，做工攢攢錢，也在路上支個攤賣包子，到時候想吃多少吃多少。”
正美滋滋地想著包子的味道，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在眼前，牛老三一個激靈，急忙磕頭喊道：“大爺富貴吉祥，長命百歲，可憐可憐俺餓肚子吧。”
等了許久，沒聽見銅板落進碗里的清脆響聲，牛老三疑惑的抬起頭，不禁愣住。身邊竟然新來了一個年輕乞丐，身上穿著蓑衣，頭戴斗笠，臉被蓑衣斗笠擋住，看不太真切，懷里抱著一個罐子，手拿著長長的一根大竹竿。
牛老三不滿了：“你這后生，年紀輕輕有手有腳的不去自食其力，怎么跑來和俺們搶飯吃？”
年輕乞丐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好笑，從兜里掏出幾個銅板，分發給周圍虎視眈眈的乞丐：“我臉上有殘疾，做不了工，幾位容我在這待半日，下午就去別的地方。”
牛老三這才看清年輕人臉上戴了一個猙獰的面具，他這么一說，拿了銅板的眾乞丐也就不再管了。
年輕乞丐似乎隨意地和牛老三攀談起來：“您經常在這乞討嗎？”
“打前年逃荒過來就在了，別看這地方不比城內，但過路的商隊多，每天也能混個溫飽，有時還能攢下來點呢。”
一個小女娃在包子鋪買了七八個大包子，跑過來分給了眾乞丐，牛老三吃著包子看著蹦蹦跳跳的孩子直樂呵，對年輕人說：“要是俺孫子沒餓死，也該和這孩子一樣大了。”
“您有孩子？”
“是啊，都在前年的饑荒里頭餓死了，俺一個人跑了幾千里才有了活命的機會。”
“您在老家干嘛的？”
“殺牛的，別看俺現在身子弱，放年輕的時候，俺拿繩子套逃跑的瘋牛一套一個準。”
牛老三還想繼續吹下去，突然遠處道路上出現一支車隊。
“來車了。”牛老三一個激靈，急忙端起碗，車隊走到近前，所有乞丐一擁而上。
“行行好吧，爺。”
“爺您富貴吉祥，賞兩個子兒吧。”
“爺啊，俺餓了一天了。”
……
押送車隊的有二十多個人，個個都騎著高頭大馬，為首的是一個穿著短衫，腰挎大刀的兇猛壯漢。
“這應該就是‘刀頭鬼’楊松了吧，車隊一共有二十多人，人多勢眾，幸好我早有準備。”
馮壽戴著面具，混在乞丐群中，抱緊了懷中的包裹。
楊松眼見這么多乞丐圍上來，甚至堵塞了前進的道路，不由得勃然大怒，揚起手中的鞭子就兇猛地抽了下去。
“滾滾滾，哪來的臭花子，敢擋爺們的路？快把他們趕開！”
乞丐們被抽打的連連后退，馮壽站在人群中也狠狠挨了幾鞭子，但他默不作聲，看著不住退后的乞丐。
三，二，一，就是現在！
正拿著鞭子不住抽打的楊松冷不丁一低頭，直對上馮壽面具下的眼睛。
那眼神興奮，兇猛，饑餓，擇人欲噬，混跡江湖二十多年的楊松太熟悉這種眼神了，綠林里無數個好漢殺人時眼中迸射的都是這樣的光。
“不好！”
楊松頭皮發麻，馬鞭一扔，就地滾在馬車底下。
轟！
馮壽扔出的包裹在人群中猛然爆炸開來，猝不及防之下，車隊的押送人當場炸死大半，剩下的也被熾熱的火焰波及，倒在地上不住哀嚎。
馬車被掀翻，車上的箱子重重摔在地上，里面的東西撒了一地，閃爍著幽黑的光澤，正是福壽膏！
街上人群慌亂，驚叫著四散跑開。
“緹騎的伏火雷威力還挺大啊。”馮壽暗自感嘆。
煙霧彌漫中，楊松一把推開壓在身上的車板，目光一轉，看見了縮在店鋪里的包子鋪店主。
他一個箭步躍出去，一刀將躲在角落瑟瑟發抖的店主捅了個對穿。
鮮血沿著刀身滑落，楊松的眼睛霎時閃爍著血紅的光芒，身形也迅速的膨脹了一圈。
他緩緩轉過身，面對著馮壽，不正常癡笑道：“呵，小子，不管你是哪條道上的，今天合該淪為爺爺的刀下亡魂。”
馮壽沒有廢話，捏斷了手上的竹竿，斷裂的竹塊間，赫然包裹著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
鏗！
劍光如電，馮壽運起【白眉劍術】劍勢如海潮波濤般卷向楊松，楊松揮刀，斬擊。
不好！
馮壽心頭一沉，楊松刀法勢大力沉，且動作絲毫不見凝視，若按薛玉的說法，楊松應該是天人九境中的【化人境】。
而即使長劍能斬擊到楊松身上，也只能造成幾道小傷口罷了，而且瞬間便能愈合。
馮壽在楊松如狂風暴雨中的攻勢中勉強穩住身形，急退兩步，手上掐出個法印。
【御魂術】啟動！頃刻間，從幾具尸體上頃刻間竄出幾道黑影，它們發出鬼魅的獰叫，撲向楊松，但只是幾道簡單的劈砍，鬼魅幻影頓時消失。
“這家伙一定用了某種妖術。”
見此情景，馮壽心中已然下了判斷，他放棄了再催動法術，長劍一橫，撲向前去。
白眉劍術盡展，但在楊松的長刀揮砍下，馮壽卻始終無法突破楊松的防御，甚至還有了體力不支的跡象。
“不行，這樣下去肯定要輸。”
情況危急之下，馮壽忽然有了主意。纏斗之中，馮壽突然劍刃一偏，故意買了個破綻，楊松果然中計，長刀劈砍，馮壽急忙側身，但還是被砍中。
長刀從左下腹一直劃到右肩，馮壽吃疼，抽劍還身，猛然跳開，瘋狂向后逃去。
“兔崽子想跑？”楊松不正常的嘶吼著，猛然跳躍而出，殺向馮壽。
“中計了！”
馮壽突然頓住腳步，上半身往后一倒，施展出一個鐵板橋，長劍直直刺向飛撲過來的楊松。
半空中的楊松眼睜睜地看著劍尖離自己越來越近，最終直接沒進整個胸膛。
“你……”楊松吐出一口鮮血，眼神頓時失去神采。
“這就死了？”馮壽小心翼翼的靠近，只見楊松的眼睛逐漸晦暗，胸膛不再起伏。
馮壽松了一口氣，從胸膛處拔出劍。
突然間，楊松雙眼猛然亮起，從地上抓起一把沙子扔向馮壽，馮壽身子一擋，楊松抓住機會，急忙逃竄。
“想跑？沒那么容易！”
馮壽猛撲上前，楊松卻突然拐進人群中，將一個小女孩抓在手里。突遭大變，小女孩嚇的哇哇大哭。
馮壽一看，正是方才買給自己和一眾乞丐包子的小女孩。
“別過來，再過來就讓這女娃給我陪葬！”
楊松雙眼通紅，面色灰白，不知不覺已經退到河邊，看著要做困獸之斗。
“不行，不能讓他逃走，不然找到下一個線索就要遙遙無期了。”
馮壽故作輕松：“動手吧，反正我和這孩子也是素不相識。”
“是嗎？那就……一起死吧！”楊松一咬牙，猛然將女孩推下河流。自己也往另一個方向跳入河流。
馮壽飛身躍起，在半空中接住嚎啕大哭的女孩，隨后回撤到岸上。再看楊松，已經跳入水中，飛快往下游游去。
“該死！”馮壽咬牙暗恨。
“等我帶兄弟們回來，一定要你好看！”
楊松暗暗發誓，突然之間，他的腦袋上空出現了一個繩套，接著精準命中，死死套住他的脖子。
在水流的巨大沖力下，楊松扭斷了脖子，頃刻斃命。
馮壽目瞪口呆，沿著繩子望去，牛老三滿是褶皺的臉上擠出一個大笑：“俺就說俺套牛一套一個準。”
馮壽笑著對他翹起了大拇指，突然間心有所感，身后城隍官身突然自動浮現，在眾人眼中一聲暴喝：“妖孽爾敢！”
楊松尸體上飄散出一股黑氣，頓時消散在空中。
“這……這……是城隍老爺！”
“城隍老爺回來啦！”
頃刻之間，人群沸騰，從販夫走卒到身著長衫的窮酸書生，盡皆向著馮壽，俯身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