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樓陰影在我腳下蜿蜒如蛇,管理員旗袍上的燙傷疤痕在月光下泛著磷光。
她遞來的檔案袋浸著若有若無的雪松香——這是父親生前最愛的熏香味道。
我接過文件的瞬間,她小指若有若無地擦過我的腕脈,冰涼的觸感讓我想起地宮里那具青銅棺槨。
“新入學的日本交換生檔案。
“她轉身時,常春藤葉片沙沙作響,“特別標注了古漢語研究方向。“
暗紅指甲劃過某個名字:安倍千鶴,照片里的女生戴著雙魚玉佩項圈。
子夜的古籍修復室飄著紙灰,我掀開《墨魂賦》殘卷的函套,夾層里掉出張泛黃的火車時刻表。
1965年10月16日,金陵至京都的列車班次被人用朱筆圈出,發車時間旁注著葉昭明的字跡:“清梧赴東,攜龍睛三斛“。
通風管道突然傳來指甲抓撓聲,我握緊鋼筆退到窗邊。
月光將銀杏樹影投在修復臺上,枝椏間竟吊著個穿十二單衣的人偶。
當第二聲鐘鳴響起時,人偶的綢緞衣袖突然炸開,三百只青蛾撲向古籍,翅膀上的磷粉在紙面蝕刻出京都地形圖。
追蹤青蛾至鏡湖時,湖水正在月光下沸騰。
安倍千鶴赤足站在湖心亭,她解開的發髻里藏著枚青銅發簪——與管理員那支形制相同。
當簪尖刺破指尖時,血珠墜入湖面,整座文學院的地面浮現出血管狀的金色紋路。
“林家哥哥,認得這個嗎?“她揚起手腕,銀鐲內側的菊紋正在滲血。
我懷中的白玉平安扣突然發燙,扣中微雕城池投射出全息影像:昭和十八年的安倍祖宅地下室內,林氏先祖正將龍逆鱗嵌入日式盔甲。
管理員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當年你祖父親手斬斷龍脈...“話音未落,常春藤突然蛇群般纏住我的四肢。
藤蔓刺入龍鱗的剎那,三百童魂的哭嚎在耳畔炸響,我看見自己前世被煉化的場景——管理員的和服下擺浸滿鮮血,正在給日本軍官展示龍脈圖譜。
青銅劍從湖底破水而出,葉昭明的鶴影環繞劍身:“斬斷契約!“
我揮劍劈向安倍千鶴時,她脖頸后的衣領滑落,露出與管理員如出一轍的墨竹紋身。
劍鋒在觸及皮膚的瞬間偏轉,斬碎她懷中的魂甕,三百道青煙匯成蘇惜的模樣。
“秋白,看碑底!“蘇惜的殘影指向龜裂的湖岸。
當我的血浸入石碑基座時,埋藏百年的石函破土而出。
函中絹帛記載著驚人真相:林氏與安倍家的血契不止龍脈,更包括每百年獻祭一名至親——父親林秋白正是為此自焚。
管理員突然從碑影中浮現,她手中的銅鈴震碎月光:“你父親本可永生,卻非要毀掉契約...“鈴舌彈出的刀刃刺向我咽喉時,安倍千鶴的銀鐲突然炸開,十二張符咒封住管理員周身要穴。
“安倍家不需要不聽話的器靈?!?
千鶴撕下人皮面具,露出布滿符咒的臉。
她背后的墨竹紋身正在滲血,與管理員身上的圖案拼成完整陣圖。
整座鏡湖突然倒懸,我們跌入碑林下的密室,墻壁上掛滿林氏先祖與日本陰陽師的合影。
青銅鏡中浮現出終極秘密:真正的龍脈從來不在山河,而在守碑人的血脈中。
管理員不過是林家培養的活體容器,她后背的龍脈圖正在被千鶴剝離。
當最后道金紋沒入千鶴眉心時,我手中的青銅劍突然悲鳴——劍柄浮現出父親最后的遺言:“弒親者,方得解脫“。
晨光穿透密室裂隙時,千鶴的尸體與管理員融為一體。
新生的怪物長出龍角,常春藤在她腳下開出血色菊花。
我握緊劍柄刺穿心臟時,整座文學院開始崩塌,葉昭明的鶴群銜著燃燒的詩稿掠過天際,灰燼中浮現出新的契約:“以魂飼碑,永鎮東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