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不過是狗罷了,姜百流像是一瞬間蒼老了數十歲,幕后的人,是風后氏族,甚至是軒轅氏族。
突然,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神情憤怒不已,伸出一根手指指著主廳的方向,激動的渾身顫抖,隨后又像泄氣的氣球,眼睛里黯淡無光,起身離去了,終究是結束了這場鬧劇。
姜百流走在街上,任由雨水打濕他的鬢發,他看著這滿城的繁華,默默的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總是這樣,一個人安靜的待著,除了剛見到華淑菲的時候——那天也下雨了,氣溫比現在高一點,沒那么冷。第一次災變之后,下雨成了一種奢求,幾乎近四五個月才下一場雨。
華淑菲躲雨溜進了姜百流的馬車,作為姜家當年最璀璨的天驕,十五歲入氣海境,十八歲成年禮前就突破到了氣海境后期,甚至摸到了破壁境的壁壘,姜百流的生活除了修煉就是磨礪、戰斗,那里見過如此引人注目的女子。
華淑菲嬌笑,嫌棄姜百流太正經了,一點都不好玩,顯然是還不知道姜百流的身份,那時候他年紀輕輕修為就臻至氣海后期,與他同輩的人物在當時只有兩三人能望其項背,姜家將他雪藏,卻不想被一場雨壞了去。
這場雨是第二次天災之后的第一場雨,皇城并無恙,但是許多受災的城郡都受到了洗禮,終究是撫慰了人們和沖刷干凈了灰頭土臉的殘骸。
姜百流緩緩走到了客房,妻子已經醒了,環抱著雙腳蜷縮在床腳,沒有哭鬧,只有一滴滴淚不停的滑落,讓她原本清麗的面容憔悴不已。
姜百流張了張口,沒說出什么話。
倒是華淑菲,看見丈夫回來了,像是決堤的大壩,也不喊叫,只是撕心的流淚,她沒有埋怨丈夫為什么讓她丟下自己的孩子,只是一個勁的流淚,看的姜百流心都碎了。
兩人相視許久,最終還是姜百流先開口了。
“是風后氏族,淑菲,是他們!是軒轅氏!是那個老不死的!”
姜百流幾乎是低吼著出來的,華淑菲聽聞沒有什么反應,只是頭埋的更低了,眼里也不再繼續流眼淚了,消失的同樣還有殘存的一點點光。
姜百流卻是哭了出來,作為一個從小被寄予厚望的天驕,姜百流在父親連帶自己被貶黜出姜家之時沒有流淚,在北境戰場被妖王偷襲落下重傷修為暴跌時沒有流淚,在父親久臥病床不起的時候也沒有流淚。
現在,那個堅強的男人終于碎了。
不全是因為自己的兒子死了,也不全是因為無法報仇,而是他意識到,他可能永遠都不會再改變什么了,他之前所做的那些努力就像個笑話,虧他還堅定的相信自己努力就會還父親一個清白,還自己的妻兒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
他意識到,他躊躇滿志的一生,也許就這么屈辱的畫上一個句號了。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樣,瘋狂的翻找桌上的衣物,終于找到了一張字條,上面是一個地址,是之前華淑菲從姬夜鳶那里得來的。
男人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帶著哭腔,對華淑菲說道:“淑菲,我不在的日子,你先去姬家避一避,我會與姬拓表哥說說,他與我關系最好,一定會照顧好你。”
“你要去那?那里可是絕地!小鳶只說那人有可能治好你,如今皇城之中如此危險,你要是也回不來了,我怎么辦?”華淑菲再堅強,終究也還是個女人,面對丈夫的決定,她本能的害怕,希冀丈夫不要離開。
姜百流看著妻子,突然發覺自己這些年虧欠了她好多,顫巍巍的手摸著華淑菲的頭發,讓他稍稍心安一些。
“我答應,我若能回來,必定為小澤報仇,然后我們就離開好嗎?我帶你去你想去的那些地方,咱們就安穩的過一輩子。”
“你若是回不來呢?!”
華淑菲嗓音嘶啞,帶著無盡的悲傷。
姜百流沒有回話,他將自己手上的結婚戒指取了下來,用神魂種了一絲印記在上面,遞給了妻子保管。他早年早已突破至筑基期,只是有傷在身才無法恢復,如今這種簡易的神魂之法也可以施展,若是他身死,這戒指上保留的神魂印記便會消散。
他告訴華淑菲,若是自己回不來了,就讓她跟著姬家,至少能保她安穩,說罷也不理會妻子難舍的眼神,毅然決然的轉身離去了。華淑菲像是呆住了一樣,緊緊的握著手里的戒指,指甲似要鑲進肉里。
她以前是個很活潑的女孩子,就像是姜百流剛認識她的時候,她跟著父親走遍了很多地方和郡城,她總有無限的趣事講與丈夫聽,他也會安安靜靜的在一旁聽著,看著,眼里只有她。
現在,她只恨自己以前為什么沒有好好修煉,沒有足夠的實力保護自己在意的人,只能讓丈夫自己一個人獨自去面對。
她悔恨,卻也無可奈何,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卻只能呆呆的盯著雨水落下,覆蓋了這座冰冷的城池。
、、、
姜澤終于在黎明前趕到了一座城,城池的規模不大,沒有受到天災的侵襲,城守也不嚴,正好可以修整一下。
王子不能跟著進城,它太顯眼了,會招來不少麻煩,好在姜澤昨晚一頓烤肉已經完全收買了它,之前是礙于威勢,現在它只想跟著姜澤吃香喝辣。
姜澤示意王子在城鎮周邊草原活動,別跑太遠,會有強橫妖獸出沒,王子似懂非懂,扭頭跑開了。
順利的進了城,姜澤要想辦法接些活賺取靈石,修士的世界跟凡人也差不多,你若不是十惡不赦之人,不崇尚殺人越貨,缺錢在社會中也是寸步難行。
這座城還是比較靠近皇城的,不算特別安全,不過也沒有別的辦法,姜澤很餓,那頭豬是昨晚上吃的,還被王子分去不少。
將那頭豬類妖獸身上能賣的東西都賣了,賺了兩塊靈石,來到一家修士餐廳點了一份紅燒魚,這魚是盤山洞庭里捕捉的靈魚,肉質最是鮮美,分量略少,不過聊勝于無。
沒吃飽但喝足之后,姜澤來到了城內的這座城內的鳳仙酒館,這里的人要么低頭喝酒,要么高談闊論,說著天災有關的事情,讓人有一點點厭煩,好像這種禍事,在他們眼里是飯后趣談一般。
鳳仙酒館的背后是鳳仙郡主,說起鳳仙郡主,那可是真正的人們茶余飯后的美談。
十六歲入氣海境,從此一路高歌,在整個炎夏年輕一輩的實力中力爭佼佼,容貌更是堪稱花容月貌,落月沉魚,跟夜鴉郡主的氣質完全相反,鳳仙郡主是個為人十分高調的人,不過也不輕浮,只是在眾人面前多露面,如果說夜鴉郡主似那幽谷中的絕色蘭花,浮動著令人猜疑和著迷的暗香,那么鳳仙郡主就宛若驕陽下的野山瑰,耀眼的讓人不可直視,炫目多姿。
鳳仙酒館便是她一手創立的組織,幾乎在炎夏境內每一個郡縣都城都開設,其中最主要的作用便是發布賞金委托,這是一種修士間很常見的交易,不過有了鳳仙酒館做擔保,便是無人敢賴賬。
無他,夏君親封的三大郡主,當世除了姜家那位,便是同輩之中少有敵手,沒人敢輕易得罪。
而這鳳仙郡主的身世說來也頗有意思,有人說她是夏君的私生女,也有人說她是外族的后裔,更有甚者說她是天外之人,不過并沒有太多人真正見過鳳仙郡主,一切不過都是猜忌。
當然不包括姜澤。
姜澤點了一壺溫酒,喝了下去,不要錢,這是規矩。
見鳳仙者,三分醉意。
這酒不是單純用來喝的,是用來掩人耳目的,這酒可以讓修士看不清對方的面容,改變修士的聲音。酒香可以掩蓋人的氣息,不會被人記住盯上,當然你要是頭鐵或者只是來吃喝消遣也完全可以不喝。筑基期的大修士一般也不會來這種地方,來了也都會給鳳仙郡主一個面子,不會額外生事。
按照酒館人員的介紹,賞金任務一般有兩種接取方式,一種是店內的告示板,這上面會有顯示的任務信息,不過這種會有押金和管理費。
再者就是酒館內私人接取,發布任務的人會在身前的酒杯里倒些酒液,但是不喝,拿一旁的蓋子蓋住。在此之前任務信息啥的一概沒有,一般都要看運氣,浪費時間看看任務合不合適。
姜澤身上沒錢交押金了,他只能找私人的委托,來到一處略微偏僻的桌戶,桌上的人看起來年歲不大,確實看不清面容,這讓姜澤驚嘆好奇,這種酒到底是如何釀出來的,功效很是神妙。
“你好,能說一下你要發布的任務嗎?”
一道不屬于姜澤自己的聲音傳了出來,帶著些許青澀感,一看就是剛接觸這種方式的新人。
出乎姜澤的意料,對方似乎是個女生,言語間也很明顯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發布委托。
女孩要委托的任務是護送她到臨近這城周邊一處叫盤山洞庭的地方采藥,也就是之前那道紅燒魚的產出地,女孩說那里極有可能有氣海境的妖獸出沒,實力要求至少氣海境初期,報酬是三十枚靈石。
要知道,姜澤先前擊殺的那頭豬類妖獸是聚氣后期的境界,那兩顆獠牙是很好的材料,算是比較值錢,才賣了兩塊靈石,這小姑娘看起來年歲不大,出手卻很是大方啊。
不過一想也是,這座小城,氣海境的修士已經實力強勁的高手了,大部分修士都還是聚氣境中后期,氣海境則很少有人愿意接這種護送任務,費時費心還容易出意外。
不過姜澤也不愿意再等了,這任務他接確實比較合適,一來王子在外面,總是有照應,二來在這還算臨近皇城的小城始終還是有些風險。
姜澤當即接下了這個任務,主動展示了氣海境初期的威勢。女孩也把手中的酒杯蓋打開,一飲而下,代表著委托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