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又生氣了，靈犀覺得有些好笑，每次白玉出去玩回來都會和自己鬧脾氣，這好像變成了一個習慣。
“我就沒見過像你這么作死的人！”
“他們遲早會遭到報應的，我只是把報應提前了而已。”靈犀不甚在意，她殺的不是什么無辜之人。
“那也不一定就是你去給他們報應啊？”白玉嘴角一抽，差點被氣到心梗。
“你怎么知道？萬一還真是我呢？”靈犀輕笑，將新做好的點心放到了白玉面前的盤子里。
白玉看了一眼自己喜歡的糕點，拿起來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繼續向靈犀輸出著心中的怒氣。
“上面的人要是生氣了一道雷把你劈死怎么辦？”
“白玉，你總說想去神域看看，你說神域是所有妖怪精物都向往的地方。”
“我去過了，對我來說那里也并沒有多好，那里所有的事物雖然是活著的但卻并沒有生氣，你感受不到他們在呼吸，不論是那里的人還是那里是物，他們不會死，也不算活著。“
“你說她偏愛我，對我在人間尋歡的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我原本就屬于人間，我只是一只生活在山野間的狐貍，是她在人間游歷的時候看到了我，隨手一揮就將我點化，讓我陪著她去了那了無生氣的神域，她甚至從始至終都沒有問過我一句是否愿意。”
“你總是問我到底想要什么，我只想在人間體會生物該有的七情六欲，我想與喜歡的人長相長伴，我受夠了一個人在極致安靜的地方幾十年幾百年的待著，生老病死也好，日漸華發也好，順應自然所改變著的，都是我想要的。”
“當然，對她也不全是怨恨，如果沒有她，我可能早就死在某一個冬日里了，我也沒辦法遇到你...和他...”
靈犀的生命中也曾出現過許許多多對她來說有著不同意義的人，但那些對她來說重要的人總是先她一步離開，他們的生命短暫極了，可能只是靈犀睡一覺的時間，他們就忽然老了病了該終了了，那些人驟然從靈犀的世界里消失，仿佛被拋棄般，靈犀總是孤獨的，獨自一人帶著滿腔記憶與割舍不掉的情感流浪在這個世間。
秋風有些冷冽，李舒欽站在靈犀家門前，枯葉不知何時落在了他的頭頂上，肩膀上，靈犀推開大門便一眼看見了這個仿佛被枯葉格外偏愛的一人，呆呆的立在門前。
“怎么不進去？”靈犀抬手拂去那些調皮的枯葉，輕聲詢問著。
“我...“李舒欽雙手捏著衣擺，雙眼垂落正好撞入了靈犀的眼中，那些在腦海中編織好的話語忽然被打散了，支吾著。
靈犀抿嘴笑著，牽起李舒欽的手帶著他走進了院子，院子里彌漫著淡淡的桂花香，香味格外熟悉，小桌上擺著酒壺酒盞，幾朵金燦燦的桂花漂浮在晶瑩剔透的酒面上。
”我們第一次見面也是因為這一壺桂花酒...“直到靈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李舒欽才算是回過神來，暗自握緊了拳頭，掌心中似乎還殘留了一絲屬于靈犀的溫度。
”靈犀，有些話可能現在說不太合適，但是我有些不敢再等了。“李舒欽有些害怕，問他害怕什么，說出來又會讓人覺得荒唐......
”靈犀，我心悅你，這一年來與你相處的時光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無憂的，家中的變故讓我有些害怕，我怕在我遲鈍的還沒有認清自己的心意之前你就會從我的世界里消失，我害怕這個世界上最難以預測的變故，我害怕我對你的感情還沒說出口就要被迫掩埋。“
似乎是壯膽一般，李舒欽給自己灌了一盞酒；”靈犀，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不是作為品酒談歌的朋友，也不是止步于禮數的知己，而是同枕而眠的夫妻，是相伴終生共白頭的愛人......“
”我知道，我現在身上戴孝，沒辦法成親，但是，但是...“李舒欽見靈犀不說話，有些急了，但此時此刻他的大腦里是一團漿糊，根本說不出什么有意義的話來。
”舒欽，你了解我么？“靈犀其實有些緩不過神來，當李舒欽自顧自說出那一段話的時候，靈犀只覺得自己的心臟被狠狠的敲了一下，她知道李舒欽是喜歡自己的，只是她沒想到這傻子會在這個時候這樣魯莽的表達自己的心意。
李舒欽顯然被問懵了，呆滯著不發一詞。
”你知道我是哪里人么？老家在哪兒，家里是否還有長輩，祖上是否都是良民在籍？“靈犀說著自己就笑了，或許這些問題她自己也都沒辦法給出一個完美的答案。
”不重要。“
”靈犀。“
”這些都不重要。“
在四季流轉中，李舒欽曾問過靈犀最愛哪一個季節，在白霜凝結于樹杈枝頭時靈犀說她最愛冬季，最愛白雪落在肩頭與發梢相融時沁入人心的冰涼。李舒欽不解，這世上為什么會有人鐘愛寒冷的冬季，但他也只是將這個疑惑放在了心里，面上帶著柔和的笑意，自顧自的說著他最愛的是秋季，因為每當桂花的香氣愈發濃郁時，他與靈犀初見時的畫面便更加清晰。
李舒欽一直都知道靈犀和普通人家的姑娘不一樣，但他其實并不在意這些，并不在意為什么她和白玉兩個小姑娘能在鬧市的深處無所顧慮的生活一年又一年，也不在意為什么作為靈犀妹妹的白玉總是不在家，又總是會忽然出現在他的身后做一些小的惡作劇來表達她對自己和靈犀在一起這件事的不滿。要問李舒欽在意什么？或許是靈犀臉上越來越燦爛的笑容，是靈犀逐漸變得不夠沉穩的性格，是靈犀對自己的依賴，是靈犀時不時在自己身邊時展露的小女孩的嬌嗔姿態。
李舒欽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有一天會理解為什么靈犀會喜歡白雪紛飛而落的冬日，直到那一天他真切的看到了一場茫茫大雪......
“靈犀，今天本該是周筑良的死期了。”白玉的話就像是一把利刃狠狠的刺在了靈犀的心頭。
靈犀沉沉的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眼淚隨著燭火的忽明忽暗泛著淡淡的熒光，抬手抹去不知何時已經布滿面頰的淚水，心中暗自責怪這人活的時間太短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