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罷，青漪就悄無聲息地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過。

只有窗邊搖曳的風鈴，發出的叮鈴鐺啷的響聲，證明有東西掠過。

青漪的話就如同這風鈴的聲音，一直在姜頌耳邊圍繞。

姜頌望向窗外無邊的夜色，終是嘆息了一聲。

她跟青漪，青漪跟沉淵，她跟沉淵。

他們三人就像排列組合般之間的恩怨，已經糾結了近千年。

不知何時才能有個了結。

這些事情還太久遠，眼下明天的宴會要緊。

姜頌收回目光，起身搬出一個木箱。

箱子上布滿了灰塵，鐵鎖也已經生了銹，看來是很久沒有打開過了。

然而這鎖的鑰匙早在幾百年前就被她給丟了。

姜頌找來一把鐵錘，將鎖給砸了開來。

打開的一瞬間，無數飛蛾競相飛出，姜頌有所察覺似的，眼疾手快地退后了一步。

所幸那些飛蛾并沒有其他動作，順著窗戶飛了出去。

走近箱子，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皮，一張少女的臉皮。

姜頌的眼底頓時就像聚起了一團漩渦，翻涌著滾滾波濤。

只這一眼，就能看出傾國傾城之姿，對常人來說有著極大的誘惑力。

這就是青漪至死都想得到的東西。

姜頌修長的手指撫上去，還能感受到一種皮膚的溫熱柔軟，她忍不住曲了曲手指。

靜靜地看著這張臉發呆。

要不是看見這張臉皮，姜頌都快忘了自己長什么樣子了。

昔日被剝皮之痛仿佛也還歷歷在目，要不是因為沉淵，她又何至于世世以面紗示人，青漪又何至于落得個毀容的地步。

說到底她跟青漪都是有著相同遭遇的人。

只是，她們都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唉。”姜頌無奈嘆息一聲，幾乎用盡全部力氣才關上了箱子，再次被她塵封起來。

姜頌重新回到桌前，翻看著一本古籍，停在換顏丹一頁。

她按照上面的配方，開始調配起來。

換顏丹，顧名思義，服下后能夠更換容顏，但只能維持一天時間，且一個月內只能使用一次。

可即使有這么個藥方，姜頌也從沒使用過，這還是第一次。

將所需藥材按照比例配好后，又拿出了一個積了灰的丹爐，將藥材全部放了進去。

這換顏丹雖成分簡單，但制作起來頗為麻煩，偏偏還得使用這種古老的提煉方式才能完成。

姜頌催動著巫法，“砰”的一聲，丹爐底部就升騰起一圈青色的火焰，遠遠看去，就如鬼火一般。

隨著火焰熄滅，爐內幾絲紅光泄漏了出來。

姜頌勾起一抹笑容，成了，她果然天資聰穎。

……

雖然宴會在晚上，但喻夫人早早就派了小方來接她，說是要給她好好打扮一番，不能給喻桉丟了面子。

一輛豪車停在這鄉間小道上，頗有種鶴立雞群的味道。

引得許多村民駐足觀看，議論紛紛。

“這是來接姜小姐的嗎？”

“姜小姐真是好福氣。”

“有那么好的醫術，活該她有福氣啊。”

……

梳妝臺前，姜頌服下換顏丹，她閉上雙眼，感受著一股灼熱的氣流在身體里涌動著，最終歸于臉部。

待她睜開眼睛后，鏡子中的臉已經換了一副模樣。

沒有了那塊蝴蝶圖騰，這具身體的原本模樣都浮現了出來。

巴掌大小的臉，清冷而又透徹，干凈得沒有半點煙火氣，唇紅得妖異，美得張揚。

這張臉相較于那箱子里的臉皮而言，不過才有十分之一的姿色。

以至于她頂著這樣的臉蛋出現在眾人眼前時，所有人都看呆了。

在一眾呆滯的目光下，姜頌邁著淑女步伐走向車旁。

身上的銀飾互相碰撞，自然而然形成一段古老的樂曲。

“還走嗎？”姜頌啟唇問了一句。

她的聲音婉轉如黃鸝，小方這才后知后覺，不知所措地收回目光，連聲回答：“走走，當然走。”

小方恭敬地打開后排車門，“姜小姐，請。”

姜頌掃了一眼還處于驚訝的眾人，勾起一個明媚的笑容，而后鉆進車子。

小方關上車門，駕駛車子揚長而去。

看著疾馳而過的車，大家才回過神來，呆呆地感嘆道：“我剛剛是看見仙女了嗎？”

車子停在一家名叫元苗的服裝工作室前。

姜頌駐足在店門口，仰頭看著。

單看著這門頭外觀，盡顯一種原始復古風格，倒是很對她的胃口。

“姜小姐，請吧。”

經昨天的一事后，小方對姜頌恭敬了許多。

“走吧。”

進到店內，仿佛走進了原始叢林，枝節環繞，仔細一看，幾件成衣就掛在上面，絲毫不違和。

中間還佇立著一根要好幾個人才能環抱的被精心雕琢的樹樁。

身臨其境，姜頌仿佛回到了西疆的土地。

“姜小姐還滿意嗎？”

身后陡然傳來喻桉的聲音。

姜頌施施然轉過身，四目相對之間，姜頌沒有錯過喻桉眼中劃過的一絲驚艷。

“喻少爺怎么在這？”

“得知你要來，我專門為你選擇了這家店鋪，我想應該很合適你。”

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提起關于姜頌的容顏的事，語氣稀松平常地交談著。

姜頌環顧了一圈兒，這家店鋪的衣服多以刺繡扎染為主，顏色絢麗多姿，流光溢彩。

姜頌淡然一笑，“喻少爺很了解我。”

喻桉挑眉笑道：“看來我沒猜錯。”

自進來后，喻桉的一雙眼睛就沒離開過姜頌，她被盯得有些不自然，開始在店里閑逛著，還一邊小聲嘟囔著：“這老板怎么不在呢？”

她還想跟這家老板多交流交流心得。

“都說了那件衣服不賣不賣，管她是誰，都不賣。”

說曹操曹操就到，一個身穿仙鶴西裝的男人掀開簾子，從后門走了進來。

男人掛斷了電話，看見輪椅上的喻桉，驚喜地拍了拍掌，快步走過來，“哎喲，喻少爺您終于來了。”

喻桉靠在椅背上，歪頭，輕描淡寫地嗯了聲。

“來我這里挑衣服，是不是有了女朋友了？”男人揶揄笑道。

他這里可是女裝店，喻少爺過來總不能是給自己選衣服的吧。

喻桉的目光追隨著姜頌的身影，輕聲道：“別瞎說。”

男人循著喻桉的目光看去，看見那道清冷搖曳的身姿，頓時目瞪口呆，嘴里喃喃道：“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