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李晶和小姑父一家去接爺爺出院。
李晶兩個手提著一大堆東西,跟在小姑和表弟后邊,他倆扶著爺爺,小姑父去停車場取車了。
等上了車,大家都不約而同的松了一口氣。
爺爺一會兒問程真:“你們回來過年,要待幾天?”一會兒問李晶:“云朗今天回來不?”
大家都認真的答復爺爺,就是平常吊兒郎當的小姑父,也謹慎對待爺爺的問話,因為大家都看出爺爺時日不多了。
前世,爺爺是初七去世的,那時候不準人群聚集,送爺爺上山的人并不多。
爺爺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在合作社時期,還是大隊長。他為人清正,嚴肅,一絲不茍。隊長職務并沒有讓他為家人謀福利,對待工作也比較嚴謹,以致生產隊解散后,他并沒有連任。
但由于他以身作則,秉公辦事,雖然沒有再擔任村干部......
爺爺身上有農民最重要的品質,勤勞善良。他在家永遠閑不住,只要看到活計,他就永遠也不停歇。
爺爺兄弟姐妹四人,他自己在生產隊當大隊長,奶奶是隔壁村的。生了李晶爸爸兄妹六人,其中三爹夭折了,李晶爸爸為大,底下兩個弟弟妹妹。
大姑婆嫁到隔壁鎮,大姑爺是財政部門公職人員,生有四子一女。小時候過年李晶最喜歡去大姑婆家,因為別人壓歲錢給一塊,姑婆都是給三塊。
二爺爺是中鐵二十局退休工人,二奶奶雖然是農民,可是娘家給力,幾個兄弟、侄子都有出息。生有兩子一女,二爺爺于前幾年患病去世了。
小姑婆是因為右手天生殘疾,嫁給了奶奶家門里一個弟弟。可惜命苦,只生了一個女兒,小姑爺就意外去世了。后來找了一個山里的小伙子當上門女婿。
爺爺的弟弟妹妹對他都很信服,每年爺爺過生日,他們都會來祝壽。
小時候李晶不懂事,和哥哥偷吃過爺爺的生日蛋糕,爺爺奶奶罵了哥哥沒有罵她,后來她才知道,因為她和爺爺生日是一天。
爺爺剛來李晶家里養老的時候,是她剛上初中。當時分家,奶奶歸幺爹,小姑出嫁由二爹負責,爺爺就來家里了。
九月正值農忙,爺爺白天忙農活,晚上還要打竹匾補貼家用。因為李晶家里父母殘疾,三個孩子都在上學,負擔很重。
媽媽也盡量給爺爺補充營養,天天早上沖雞蛋茶,或者泡豆奶粉,比他們兄妹三個都吃的好。
爺爺會做篾匠活,提籃、籮筐、席子都會編,但是他主要的業務是打竹匾。
康城地處陜南,北依秦嶺,南靠巴山,有漢水橫貫東西,自古就有“魚米之鄉”、“小江南”之稱。這里也盛產絲綢,李晶家所在的村子就有一個康城最大的蠶種場。
盛放蠶蟲的容器,就是竹匾。因為它透氣,重量輕,脫水快,一直都很有市場。李晶家里最大的訂單就來自蠶種場。
爺爺的手藝也是跟村里人學的,然后交會了兒子和大女婿。而孫輩的人,卻個個都只會其中的幾道工序。
兄妹三人中,屬李晶做的最久。哥哥弟弟初中畢業就出門打工了,只有李晶從上初一到大學畢業,十年間所有的課余時間都在干。手指頭被竹刺扎的慘不忍睹,十個手指指腹都生了繭子。
但是李晶并不覺得苦,她的第一副眼睛是爺爺配的,第一輛新自行車是爺爺買的,很多次學費都是爺爺交的。家里三個孩子,也只有她一直讀到大學,比起很多輟學的人來說,她已經很幸運了。
后來,蠶匾用一種新型化工材料制作,便宜又耐用。接不到蠶種場的訂單,爺爺也就很少做蠶匾,只接附近零星的活計。
閑不住的爺爺,就上田里去看看莊稼。誰家地里長草了,誰家地里缺肥了。他不但看的認真,還跑去人家家里說道,讓人哭笑不得。
這么好的爺爺,生命馬上就要進入倒計時了,李晶的心里還是非常難過的。如果爺爺沒來家里,她估計也就只能上到高中畢業。
但這又是自然規律,李晶無法阻止,不像媽媽的病,提早治療有治愈的可能。所以李晶并沒有過多的干預,那樣只能讓他更痛苦,她也只能在爺爺生命的最后時光多陪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