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外的兩個丫鬟正在七嘴八舌議論湯家之事，見湯詩柔忽然從天而降，頓時嚇得目瞪口呆。

兩人瞬間反應過來，齊齊下跪行禮，“見過王妃。”

湯詩柔急問道：“你們剛才所說的可是真的？湯家被抄家了？”

兩個丫鬟面面相覷，都不敢出聲。

湯詩柔著急，一把抓住其中一個丫鬟衣領，怒吼道：“說話，我問你們剛才所說的可是真的？湯家到底怎么了？”

湯詩柔在府里三年，極少對下人發脾氣。

大家都習慣了溫和寬容的王妃，此時見她殺氣騰騰，雙眼通紅，這才反應過來，王妃也是數一數二的武林高手。

被抓丫鬟嚇得渾身癱軟，生怕湯詩柔一把將自己摔死，結結巴巴道：“王.......王妃.......湯家通敵賣國.......湯家已經滿門抄家......男的全部凌遲......女的入教坊司.......今日.......今日在菜場口行刑......奴婢沒有撒謊.......”

湯詩柔如被雷擊，她搖搖欲墜，松開丫鬟后渾身抖得厲害，險些站不穩。她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滿心只有一個想法，這丫鬟一定在說謊，她要親自去菜場口看看，她不相父親會通敵賣國，更不相信湯家會被抄家。

她飛奔出去，王府門口的侍衛見湯詩柔如疾風般出府，想到王爺叮囑不準王妃出府，他們紛紛上去阻攔。

侍衛只奉命阻攔王妃，并不敢下死手，湯詩柔卻招招致命，侍衛們很快被全部打倒在地。

湯詩柔奔出府，見滿大街貼的都是湯家告罪書，她扯下一張，上面的每個字都刺得她雙眼生疼。

[湯磊通敵賣國，罪不可恕，于德元九年十二月初八凌遲，望天啟百姓時時刻刻銘記于心，天啟律法不可違，國本不可亂!]

湯詩柔恍惚之間如再次墜入觀景池，漫天冰水迫不及待地侵入耳鼻口，讓她無法呼吸，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聲，再也聽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音。

她咬緊了后牙槽，在路上搶了一個過路人的馬，打馬直奔菜場口而去。

*****

今日是臘八，又是大雪天氣，大雪紛飛，如此天寒地凍之季，京都菜場口卻擠滿了百姓。

十天前，皇帝被刺受傷，皇帝侍衛在細作身上查出了侯國公湯磊的親筆信和親手繪制的皇宮布防圖，信上說讓細作把布防圖交給南疆太子，務必安全送達。

細作拿到布防圖想邀功，于是自作聰明潛入皇宮刺殺皇帝，結果反被抓，人證物證齊全。

天啟朝和南疆打了快上百年的仗，可以說是世仇，侯國公此舉惹了眾怒。

朝廷里很快有人上書，說侯國公這些年借著講學的名義，收了不少學子。其中一個學子現在改名換姓成了南疆太子的門客，前年太子領軍大勝天啟國，太子的那個門客，就是隨行軍師。

短短三天的時間，上奏侯國公的折子堆積如山了，個個都指證侯國公早已有異心。

有人為侯國公抱不平，上書說湯家世代忠良，絕不可能通敵賣國，望皇上明察秋毫，切勿盲信。

朝中為此鬧得不可開交。

皇帝痛心疾首。侯國公是太后胞弟，也是大將軍，沒想到，太后剛薨一年，侯國公就迫不及待地開始通敵賣國。

皇帝仁德，念在侯國公之前赫赫戰功情分，不忍處置侯國公，還為此茶飯不思。最后此事交給了軒王墨梓軒處理。

墨梓軒干凈利落地將上書要求為侯國公平反之人全部關押了起來，并放言出去：凡上書求情者一律同罪。

朝中頓時安靜了下來。

接下來，墨梓軒雷厲風行，很快將侯國公湯磊以通敵賣國之罪定刑，為了以儆效尤，定罪后立馬開始公開執刑，并由他親自監刑。

此時，墨梓軒坐在高高監刑臺中央，抬頭看了一眼大雪紛飛的雪花，若有所思。

圍觀百姓議論紛紛。

“早聽說軒王娶湯家嫡女并非自愿，這事讓他一直不快。這下好了，軒王懷恨在心，不光親自審湯家之案，還親自監刑。”

“你怎么能這么說，軒王若非自愿早就休妻了。”

“對呀，湯家整出這么大的罪名，軒王這個時侯沒有休妻，可堪稱君子典范。”

“這湯磊也真是，學生遍天下，戰功赫赫，地位權利在京都數一數二，居然干出通敵賣國之事。”

“權力地位數一數二又如何？哪能和九五之尊相比，老話說得好，人心不足蛇吞象。”

“可我聽說湯家是被誣陷的。”

“對對，你想啊，從出事到處斬才十天，調查罪證的時間都不夠，怎么可能這么快定刑？就算普通刑案也要調查幾個月才可以結案，何況這么大的案子？”

“快別說了，這話可不能亂說，小心被判為同黨。”

眼見時辰即將到了，墨梓軒眼神如鷹鷲般掃視一圈，人群中的議論聲立馬熄火了。

“湯磊，圣上待你不薄，你卻通敵賣國，如此行徑，讓人不齒，今日行刑，你可還有話要說？”

墨梓軒對著臺下的湯磊冷聲道。

湯家的所有待行刑的男丁被布條堵住了嘴，只有湯磊未堵。

他年近五十，經過連日受刑，早已經衣衫不整，血跡斑斑，不過這些不影響他身上的將軍氣息。

他雙眼清明，不卑不亢，朝著皇宮方向緩緩下跪。

鏗鏘有力振振有詞道“湯家世代忠良，我湯某上無愧于天，下無愧于心。”

“浩氣還太虛，丹心照千古。生平未報國，留下忠魂補。”

說完，他規規矩矩磕了三個頭，而后挺直腰板不再言語。

這一席話，引得下面一陣沸騰。

前些日子坊間有人傳言，湯家此番被抄家是被污蔑，如此匆忙定罪，就是為了防止翻案，難道此話是真的？

墨梓軒眼神復雜地看著湯磊擰眉抿唇不語。

負責一起監刑的刑部尚書余慶見百姓議論聲漸大，怕出意外。

小聲在墨梓軒耳邊提醒道：“軒王爺，時辰差不多了，不如我們提前開始。”

墨梓軒撇眼掃視余慶，“時辰未到，急什么！”

這一眼冷厲至極，讓余慶如芒在背。

他想到墨梓軒審問湯磊時的狠辣。

一個能對自己岳父下狠手的人，絕非善類，再不敢多言，只規規矩矩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湯詩柔一路拼命策馬狂奔，天上大雪紛紛，寒風刺骨，身上只有單薄的衣服，嘴唇早已經被凍得青紫。

這些她統統感知不到。

巨大的恐懼讓她失去了對外界的所有知覺。

為何市場口好像天涯海角般遙遠，遲遲趕不到？

終于趕到了菜場口，見外面百姓熙熙攘攘地擠在一起，耳邊到處傳來關于湯家，皇宮布防圖，細作，通敵等詞語。

湯詩柔聽到這里，從馬上下來，雙腿一軟，差點癱倒。

她扒開人群，瘋了一樣的沖向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