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瑟彎腰撿起了羅德里克扔來的身份證明。

從外表上看，這像是本警官證件。

高瑟第一眼看到了單調的黑白兩色組成的證件單面，以及圓與棱形等圖形繪成的，類似于眼睛的圖案，下方標寫著“異常現象防治局”的字樣。

“繼續，向后。”

高瑟剛泛起將其翻開看看的念頭，烏緹婭的提醒便打斷了他的思考。

“不要，逗留。”

收起身份證明，高瑟很聽話地與烏緹婭一塊向街道后方走去。

聽烏緹婭的話總沒錯。

在這片灰霧籠罩的街道中逗留本身就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他碰到了自己，碰到了羅德里克……下一次會碰到什么？

拿出電子鐘，高瑟觀察著倒退的時間。

現在最重要的是羅德里克給他的身份證明。

至于原定計劃中去街道外去尋求聯系外界的方式，至少要等到自己的問題得到解答再考慮。

其實他也曾考慮過直接問烏緹婭，比如偽人，異常現象等問題。

但高瑟不確定真的問出來后會發生什么。

畢竟烏緹婭是偽人，卻成為了自己的母親——就像一行明顯不對勁，但還能運行起來的代碼一樣，如果這行代碼還能跑起來，那就最好不要再去動了。

高瑟搖了搖頭，將這件事情拋去腦后。

“如果回到了正常的時間，在時錯現象里得到的物件也會消失嗎？”

片刻后，高瑟忽然想到這件很重要的事情，扭頭問道。

如果羅德里克從一百多天前來到了產生時錯現象的街道并與自己相遇，那么在時間回歸正常后，這本身份證明是否會消失？

“不會。”

“放心，就是了。”

烏緹婭邊機械式地抬腿邁步，一邊慢吞吞地回答道，像是沒能調整好行動與說話之間的平衡。

“那就好。”

得到烏緹婭的回答，高瑟松了口氣。

電子鐘上的時間已經接近當初從公寓出來時的原點。

在打開公寓門之前，他從來沒有想到過出門后會是這樣的經歷。

“就算，消失，也無所謂。”

接著，烏緹婭的聲音再次傳來。

高瑟忽然感到那雙冰冷的手又拉住了自己的胳膊。

“我可以，解答，所有問題。”

沒有呼吸聲，但高瑟能感覺到烏緹婭的臉龐距離自己非常近。

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高瑟下意識挺直了身體，眼睛稍微偏移，看向烏緹婭。

剛才距離極近的烏緹婭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原來的位置，繼續生硬地走著路。

“……”

片刻，終于讓自己的身體不那么僵直的高瑟一拍頭，甩掉了所有的想法。

就算知道自己這個“孩子”的想法，她還是沒傷害過自己。

……那就沒什么好想的了。

……

隨著腳下步伐的行進，前方的灰霧漸漸稀薄，熟悉的路燈桿再次從灰白色調中顯現，連視野都從街道兩側飄散的灰霧里清晰許多，唯有天空上的濃郁霧氣從未變過。

電子鐘嘀嘀響了起來。

屏幕上的字體顯示著6：30。

無數次經過街道與路燈，時間最終回到了原點。

“呼，我們到了嗎？”

高瑟大口喘著氣，過多的運動量與認知外的驚嚇讓他有些難以呼吸。

“到了。”

“看，前面。”

聽到烏緹婭的回答，高瑟隨著她的聲音向石墻的前方看去。

灰白霧氣變得稀薄后，他的視線不再局限于眼前的幾米，而是想從公寓里的窗戶向外看一樣，能勉強算是清楚地看到石墻前方的社區建筑與商店。

“時錯，消失了。”

烏緹婭挑起一根白皙的手指，指向石墻與青苔的前方。

“還要，看看嗎？”

呼吸平緩下來，高瑟半蹲著搖搖頭。

“不用了……我想回去，先理清那些沒能搞明白的事情。”

“對了，在霧里一定會出現時錯現象嗎？”

高瑟抬頭看了看霧蒙蒙一片灰的天空，向烏緹婭問道。

灰霧能遮蔽烏緹婭所說的“眼睛”，但灰霧本身似乎也并不安全。

如果沒有烏緹婭跟著，他可能到最后也沒法搞清楚時錯現象的本質，像是羅德里克一樣永遠迷失在了霧中也說不定。

“不。”

“時錯，很少見。”

得到烏緹婭的回答，高瑟緩緩站起身，望了一眼羅德里克消失的方向。

這么說，他還挺“幸運”。

第一次開門就喜提新媽。

第一次出門就碰到自己家的原住戶。

甚至還都是獨自在房間里度過的一百七十天內，與自己有所關聯的人或其他事物。

視線收了回來，有些無語的高瑟拿著羅德里克的證件，向公寓的方向緩步走去。

和外界相比，原先陰暗破舊的公寓和走廊都令他有些懷念了起來。

高瑟很想跑回去，但腿腳的酸痛不支持他這么做。

他在時錯現象與無限循環的街道中已經走了不知道多久，能再次看到公寓樓，甚至有種如釋重負的脫力感。

一步一步地走到大門前，高瑟緩緩伸手推開，在烏緹婭一塊進來后合上了這扇雕著棱形花紋的門。

公寓樓實際上很寬闊，高瑟的住所就在走廊不遠處，還有幾扇與他住所同樣樣式的大門并列著——只是那些門后的住戶已經不知所蹤。

結合外界的情況，整個伊德托縣或許已經變為了一座死城。

緩緩走到家門口，高瑟如此想道。

向后看去，烏緹婭正用比他還慢的速度走過來，距離被拉遠了一截，除此之外，附近并沒有像是之前在窗外的偽人那樣的異常現象。

放下心來，高瑟擰開了門把手——

“嗯？”

一張卷起來的紙條從門把手的縫隙中掉落在了地面上。

高瑟疑惑地嗯了一聲，用手指捏起了紙條。

之前這里有這張紙條嗎？

紙條有些泛黃，像是很老舊的紙頁上撕下來的

隨后，他抱著疑惑將紙條展開。

紙條上的內容隨之顯現：

“我是羅德里克，如果你能看到的話，就證明一天前的你已經在霧中遇到了我。”

“不要相信你身邊的這個女孩……”

“我在母親的家中看到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