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凌薇聽著耳邊傳來的的自語，看著紀氏略顯佝僂的身軀，眼眶一熱。

世間真的有神么？有佛么？

如果沒有，那發生自己身上的又是什么？

一世又一世，她就像沒有歸路的浮萍不停地輾轉在這人世間。

可為何是她？

傅凌薇走上前，跪在蒲團上，學著紀氏的樣子，抬頭凝望著慈眉善目的佛像，雙手合十，心中默念：

若世間有真佛，無論您送我回來的意義是什么？

也不問為何是我。

時間易逝，我只想珍惜當下，不辜負愛我之人。

凌薇愿以歷經三世的一縷幽魂，祈求佛祖善心，護紀氏平安……

仿佛真的能感受到面前佛像那溫暖的目光，腦海里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前世，輕咬下唇，又加了一句：

護大盛百姓平安……

額頭觸地，虔誠祈愿。

一陣輕風吹來，在大堂溜了一趟，卷起淡淡檀香又沖出門外，飄散在山河間。

青山綠水，叢林鳥獸，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紀夫人。”

身后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紀氏似是若有所覺，竟是沒有勇氣扭過身。

傅凌薇回頭，對上一個年過古稀，身形枯瘦就像一棵快要干枯的古樹上掛著一件青色僧袍的僧人。

他旁邊還牽著一個五歲的孩童。

長得粉雕玉琢，眼睛帶著不諳世事的清亮，也沒有斷發，頂著一頂青色僧帽，身上穿著的是合身的僧袍，腳上的僧鞋雖是舊的也還算干凈。

紀氏終于扭過身，卻也早已淚流滿面。

“武兒！”

紀氏沖過去，一把把傅崇武抱在懷中。

“武兒，母親非常，非常想念你，你過的好么？住的習慣么？吃的慣么？有沒有朋友和你一起玩？母親準備了很多好吃的，好玩的，都給你。”接著把傅崇武扶正，比了一下，“我的武兒，長高了。”

紀氏哭泣著和傅崇文說了很多，似是要把五年來那無盡的愧疚與思念一并說完。

傅崇武再次被紀氏抱在懷中，不安地動了動身體，雖然眉頭緊鎖，卻在紀氏一句句地訴說中也只是撅著嘴巴沒有推開她。

“紀夫人，地上涼，不如起來說話?！?

紀氏平復著心情，站起來，一只手依舊拉著傅崇武的小手，又變成了端莊的忠勇侯夫人。

“無念大師，見諒，我就是太久沒見武兒了?！?

“阿彌陀佛，紀夫人母子團聚，貧僧就不打擾了。”

等人離開，傅凌薇對著紀氏說道：“母親，我們帶弟弟去旁邊休息一下吧。”

紀氏點頭，三人來到給她們準備的隔間，里面早已擺放了各種齋飯。

李嬤嬤和春分看到傅崇武也是滿臉的欣喜。

紀氏也不讓李嬤嬤他們動手，自己給傅崇武布菜。

“這里的食物雖好吃，但吃久了也確實過于清淡，武兒有沒有想吃的，母親下次給你帶來，這次給你帶的都收到箱子里，一會叫人給你搬過去，你留著慢慢吃。”

“還有，咱們家后街你不是很喜歡他們的荷花糕，母親這次也給你打包了幾盒……”

“隔壁鄭侯爺的小孫子鄭仁杰，你去年過年不是還和他一起玩，他這次也讓我給你帶了一些禮物……”

一直沒動靜只是安靜吃飯的傅崇武聽到鄭仁杰的名字，頓了一下。

鄭仁杰？

就是去年他引誘冬天跳湖去抓魚，然后被鄭侯爺賞了一頓竹板炒肉的笨蛋？

他會給他帶禮物？

別是什么鶴頂紅，狼牙棒，匕首，飛刀一類，他走的時候，那笨蛋可是放過狠話要他好看，這是等不及，提前送來了？

“還有……”

飯桌上紀氏不再遵守食不言，喋喋不休地和傅崇武說著這一年京城的變化。

傅凌薇對這弟弟倒是好奇，他這是才有五歲吧？

忽地，對上傅崇武的視線，他半瞇著眼，放下筷子，伸出一只手對著傅凌薇做了幾個動作。

【看什么看！再看眼珠給你挖掉！】

傅凌薇：……

紀氏看傅崇武朝著傅凌薇比劃，眼底閃過暗淡，然后打起精神，指著傅凌薇對傅崇武介紹道：

“這是你姐姐，前幾天才找回來，母親便帶她來看看你，你姐姐可招小孩兒喜歡了，你也會喜歡姐姐的對不對？”

見傅崇武乖巧地點頭，還從懷里掏出一個小本子，一個上方包著布條的木炭，開始在上面寫字。

紀氏驚訝，好奇的湊過去看，看清寫的字后，紀氏摸了摸他的頭，勾起嘴角說道：“武兒好棒！”

然后傅凌薇就看到傅崇武把那個本子舉給她看：

【姐姐！】

傅凌薇淺笑。

傅崇武扭過去還想寫幾個字，但好像不會寫，擦了擦，擦了寫，最后把本子一丟，然后對著傅凌薇一頓比劃。

他臉上帶著靦腆笑意，比劃完還撲到紀氏懷里。

然后拿眼睛去偷看傅凌薇，被抓到視線，就害羞地躲到紀氏懷里。

即使紀氏不懂手語，但崇武的情緒也清晰的傳達出來，知道這孩子是不好意思了。

她的女兒果然對付小孩有一招，什么話都沒說，就把傅崇武收服了，想她可是花了三年的時間，才讓傅崇武對自己卸下防備。

而看懂傅崇武比劃的是什么意思的傅凌薇，只想把這小屁孩兒，拉過來來一頓竹筍炒肉。

【就她，還當我姐姐，她跟那個丑八怪傅夢瑤一般丑，不，她比她還丑，豆芽菜，黃臉婆，長不高的小矬子……】

傅凌薇咬牙，她回去就加倍喝羊奶！

傅崇武從紀氏懷里掙扎出來，拿起本子，又寫了幾個字，給紀氏看。

【母親，我還要去做午課，一會兒再來尋你和姐姐?！?

紀氏點點頭，讓傅崇武離開。

傅凌薇清晰地看清楚這小子出門的時候大口呼出一口氣。

他這是借口吧！

是吧！是吧！

臭小子！

“這就是三少爺，好可愛呀！”春分才十三歲，性子本就活潑。

紀氏也喜歡聽別人和她說崇武，還沒說話就被李嬤嬤打斷。

“放肆，三少爺也是你能評論的？這么沒規矩……”

“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們把這收拾一下，下去吧，我跟薇兒也休息一下?！?

紀氏開口，李嬤嬤也不再說什么，只是瞪了春分一眼。

春分吐了吐舌頭，默默跟在李嬤嬤身后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