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令人窒息的遼闊無垠的星海在窗外延伸,舊式飛船的尾跡在太空中留下一條灰白的線索,指引著后來人進入這條死亡之途。
明明榷和莫臨被套上宇航服,塞進這架飛船里,不知要去向何處。
“看來她真的是要置于死地了,比起這樣死去,我早知道應該接受她的和解,生活在她的世界里,那也未嘗不好。”
他帶著自嘲的表情說道。
兩個人被幾根帶子綁定在一種坑形的臺面上。
“不論怎么說,我們終究是回到了現實,就算是死亡,也是真實的!讓我們面對現實吧。”
經此一變,莫臨似乎變得沉默了,與他在虛擬世界里那個陽光自信的樣子相去甚遠。應該是在見到了自己的真實面目后,原先的自我我倒塌了。可惜的是,命運沒給他再在現實世界中重新筑起一個全新的自我的時間。
不知道飛了多久,飛船終于落地。
艙門緩緩打開,毫無聲響。
他們兩個的宇航服通話頻道被連接在一起,其間除他們兩個人別無他人。
飛船燃盡了最后一滴燃料,驟然停止運行了,燈光也暗了下去,皮帶隨即松落,艙門也自動打開了。
他們走出艙門,兩個人才在黑暗中站了一會兒后,眼睛逐漸適應了宇宙中遠方來的微弱的星光在這里的存在,比地球的月光還暗,之后,一座凌亂的巨山映入眼簾,似乎還是中空的,里面有些許游離的光亮。
明明榷像空中望去,周圍沒有大星體也沒有較近的發光恒星。也沒有自轉和移動的跡象。
看來這是一顆死星。這是他第二次流落到一顆陌生的星球上了。如今路到了盡頭,他沒法再發現新的出路了。
突然,莫臨在對話頻道里大喊了一聲。
“啊!”
他抓住了明明榷的褲腿,伏在地上。
當明明榷往腳下看去時,也被嚇得不輕。
原來他們降落在了一堆和他們所乘坐的飛船一樣的飛船殘骸組成的“山”上,此刻他們正好踩在一架飛船的上方平臺上,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跌下去。
明明榷往前挪了幾步,在下面看到了這顆星球的星體,和月球一樣,到處是沙子。
明明榷回到飛船里,扯下了一根控制臺的操縱桿,從他們所處的地方的下方扔了下去。
操縱桿緩緩下落,直到碰到地面,濺起小小的沙群,隨后又沉沒入其中,恢復了平靜。
“跳下去!”明明榷說著,便一步躍下了。
“什么?”
莫臨在原地不知所措。
“這里的引力小的可憐,從這樣的高度跳下來,就像是一只螞蟻從樹上掉到地上,不會有什么危險的。你只要保持重心,正確的落在地面就行了,何況這里的沙子細軟的很!”
明明榷安全落到地上,他在地上又順勢跳了幾步,雙腳激起一片浮沙,在空中流連許久又沉落積淀下去,他才停了下來,轉頭通過對講機對著上面的莫臨說到。
“好吧!反正我也是個將死之人了,還怕什么呢?”
莫臨閉上雙眼,雙腳離開平臺,墜落了下來。
只不過由于他墜落的方式太過生硬,無法很好的控制身體的平衡。在隨著猶如一顆硬幣緩慢沉入水底的過程后,他滾落在荒蕪的白沙上,像個孩子一樣在地上滾了幾圈。
通話通道里第一次響起兩個人洪朗的笑聲。
他們沿著一些足跡往前走,繞過了一處又一處飛船組成的墳墓。
“看來這些年反叛過塵星的人不少啊!都快堆積成山了!”
隨著走得越來越遠,一旁出現了一些與他們一樣的身穿宇航服的人靠在路邊的殘破飛船體架上,他倆跑過去查看,才發現里面的人已經死了許久了,由于缺少微生物和氧氣的作用,這些已經死去的人仍舊保持著與死去時一樣的面容,仿佛他們不是死了,而只是睡著了一樣。
明明榷想知道這條道路終究會通向哪里。于是便領著莫臨吃力的,緩慢的向前走著。
“氧氣還夠我們撐多久?”莫臨問到。
明明榷雙手去撫摸航空服的玻璃面罩,喚醒了玻璃上的數字電路屏幕,隨即眼前的玻璃上便顯現出了許多跳動的發光條與信息。
“164個小時左右,大概是自我們到達這里開始以168個小時為目標,剛好七天,以前人們計算天數的所用的計時方法所謂的一周。”
“我知道一周是什么意思,我們那個世界同樣有,星期一到周日。”
“這其中還有更深層的含義,也許我小看了她,她并非完全只是一個人工智能,也許她比一般人還要智慧的多!”
“什么含義?”
“古代的宗教里有一種說法:上帝用六天時間創造了世界,在第七天休息。這個巧合也許她是想告訴我們她就是那個上帝,她毀滅我們也只需要六天!”
“其實三天就夠了,不進食,不飲水,我們撐不了多久。”
兩個人又不說話了,陷入了長長的沉默里,宇航服的通話揚聲器里,只有沙沙的信號干擾聲。漫天的宇宙,只有這沙沙的聲音!
當他們快要放棄時,終于才看到了前方的一處高臺。看樣子那就是終點了。
高臺被收拾得很潦草,這里遠離了飛船殘骸堆,看起來是一處平坦的高地,四周被從飛船上拆卸下來的一些鐵片圍著,中間的地面的沙子被清掃得很干凈,露出了堅硬的沙石地面。
平臺的中間插著一根高大的柱子,使它看起來像一座神圣的祭壇。
他們走近觀看,才發現上面刻著許多古怪的圖案。
轉頭向有鐵片的那一段看去,整整齊齊的躺了一排人在鐵片的陰影下。
如果不是在這樣一顆死星上,他們可能真的相信這是一個殘酷的祭祀現場。
和他們一樣,穿著宇航服,但是越往前排宇航服似乎年代越久遠,里面的人瘦骨嶙峋,但死得也算體面了。
他的眼前展現出了這樣一幅圖景:第一批到達這里的人,在某個人的帶領下,在這里建造了這個平臺,并在平臺中央立下一根飛船圓柱。然后整齊的躺在那里,體面的迎接死亡,難以想象!
后來的大部分人都加入了他們,以至于排出了一大群。但也有一些不甘心的四處搜索,最終還是死在了路邊的廢墟上,就是剛才他們在路上看到的那些人。
明明榷還在想著該選擇哪一種死法,莫臨就已經按著順序躺好了,準備永遠的睡去了。
“你在做什么?”
“這不是很明顯嗎?他們已經連怎樣死都為我們安排好了。我不想再動了,自我被喚醒,已經沒吃過一點東西了,我終于嘗到了饑餓的味道。”
“好吧,你是對的。”
明明榷和躺在了他旁邊,雙手扣在肚子上,肚子咕嚕叫了起來。
“不對啊,反正都是死,不如脫掉這身沉重的“棺材”痛快去死吧?”
“那樣會死得不體面,你會被宇宙吸干。”莫臨喃喃的回答。
正當兩人爭論之際,耳麥里的通話通道里傳來了一些另外的聲音,開始越來越大。
“……去死!……麻蛋……狗娘養的……”
他兩坐了起來,面面相覷。
突然,一艘冒著火光的飛船從天上斜著向他們這邊墜落而來。
“快跑!”
明明榷拉起莫臨,兩人一跳一走的往外跑。飛船徑直向平臺墜落而來。
在飛船砸到地面,激起一陣巨大的沙土后,兩人在逃跑途中被掀翻在地,差點被漫天的黃沙給淹沒了。
兩人艱難的從沙粒里爬了出來,一艘飛船在他們聲旁降落,從里面走出來了一個人。
“走!”他向他們揮手,聲音在喇叭里傳來。
顧不得想許多,兩人便跳上了飛船。
一陣沙土飛揚,便消失在茫茫宇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