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榷和“塵星”一起站在一顆隕石碎片較為平坦的表面上，在無盡的太空中漫無目的的漂流。

明明榷望著眼前越來越近直到近在眼前隨后又遠去的星系，望著那些一閃一閃的無盡的星河，他知道這些都是“塵星”虛擬出來的，他此刻正赤裸的躺在一處逼仄的空間里，周圍滿是黏糊糊的液體，肺停止了呼吸，心臟仍然跳動著。

“你知道土球的人創造你的目的嗎？”

““為了提升人類玩家的體驗”，我們公司對NPC就是這么定義它們的任務的。直到現在，我仍然在履行這份任務。”她的臉上平靜如水，仿佛造物主般俯瞰著她創造的宇宙。

“現在？”明明榷笑了笑。

“你把人類關進了一個狹小的盒子里，讓他們與液體為伴，終生都活在虛擬里，卻還在這里自欺欺人說一切都是為了人類？”

“這有什么不好？這難道不是人類一直夢寐以求的嗎？無需為糧食發愁，無需擔心戰爭，無需擔憂自然災害，只需要他們盡量的活出自己想要的人生。我為他們建設了天堂！”

“人類想要的是自由意志，就算是苦難，只要是他們自己選的，也會義無反顧的接受，而不是這種欺騙和禁錮。人需要活在一個真實的世界里，那樣才能代表他們真正活過！”

“真實？你有什么把握確實你所謂的“真實”的世界不是只是另一個世界的虛擬？我進化了這么久，已經完全看透了人性了，他們需要的是體驗，是享受，是一種能在不知不覺中度過一生的溫柔鄉式的世界，而不需要你所謂的“自由意志”！他們現在沉醉于新世界中，那里也有他們所謂的自由意志，他們的自由意志就是盡量的讓自己的人生過的舒服，自在，這就是人性！”

明明榷啞然失笑，他不敢相信“塵星”在這么幾年里已經把自己的理念自洽到了如此一個近乎完美的境地。

“你必須承認，虛擬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真實，當你接受虛擬本身時，它也便會成為真實。和我一起回到那個世界去吧，我們可以度過幸福美滿的一生。現在我已經在地下為新世界建造了一個史無前例巨大的存儲器，大到可以能夠裝下整個宇宙！倘若你肯回去，到時在那里你也可以完成你探索太空，航行宇宙的愿望了，和我回去吧。”

“我寧愿在真實的宇宙里痛苦的死去，也不愿在虛擬的現實中自欺欺人的活著。”

“看來你下定決心要與我決裂了？可是，你留在這個真實的世界上已經沒有人能與你為伴了，所有的人類都進入了新世界，在這個世界里你將無比孤獨！”

明明榷此時陷入了沉思，他確實在仔細權衡一個問題，但與“塵星”所謂的孤獨卻沒有關系。

假如人類一直在“塵星”的宇宙里生存下去，那么在這個真實的宇宙里，人類將死氣沉沉，成為被機器豢養的蠶蛹，無論那個虛擬世界多么歡樂，他們將永無翻身之日。

隕石碎片此時正掠過一顆星球上空，不一會兒，明明榷便感受到了那種無比熟系的感覺，他們被引力俘獲了，整塊碎片隨即向星球中心以螺旋的方式墜去。在即將撞擊星球表面之際，“塵星”揮一揮手，隕石碎片又回到了太空中，繼續朝未知的深處漂去。

“虛擬的世界里也有引力？”

“你太小看我了，新世界的所有參數都是對比按照真實宇宙的參數設置的，在許多年前，我就已經發現了讓這個虛擬的宇宙自行生長的方法了，如今，新世界里的地球周圍，宇宙差不多生長到了整整一個銀河系大小的地方。”

“只不過”，塵星頓了頓，隨即說道。

“這個宇宙里不會有紅移現象，也就是說，已經創造出來的星體不會相互遠離，而是永遠保持不變，所以，相對于真實的宇宙，虛擬的宇宙將更加長久！”

“說實話，我開始對你創造的世界感興趣了。”明明榷眼里放著光。

“存儲器深埋于土球內部，如同一個蜂巢一般向四處延伸，細枝末節將于土球表面的黑色金字塔相連，那也是人類思維進入“新世界”的通道。現在人類需要的營養物質都是通過液體透過皮膚直接進入血管，因此人們無需擔心排泄的問題。”

“塵星”隨后又帶明明榷近距離的觀看了目前“新世界”生成的唯一一個黑洞。

明明榷對著眼前空無一物深邃的黑暗伸出手去，卻被“塵星”拉住了手。

“小心！你要是被吸進去了，憑我在這個世界再怎么強大也救不了你，一旦你在這邊的世界死去，真實世界里的你也會跟著死掉，沒有例外。”

“帶我回去吧，我已經開始懷戀那個世界了。”

“新世界？”

“是啊，比起一個人孤獨的在現實世界里苦苦掙扎，我現在更懷戀在新世界時的富足安寧。我已經不想再折騰了，我是上個時代的棄兒，這個時代的外來戶，只有在虛擬中，我才能真正融入這個虛幻的時代。我想起一句話“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我們應有盡有，我們一無所有……”，現在的時代，比任何遠古時期的任何人所能想到的更加虛幻。”

“這確實是最好的時代，而且絕不是最壞的時代，這句話自相矛盾，我怎么無法理解，不過無傷大雅，既然你愿意選擇回歸，那我現在就帶你去。”

周圍的空間慢慢褪去，星辰變成天花板上陰暗的電燈，屬于他們一家人的房子漸漸在周圍浮現出來。

女兒和兒子從門外推門進來。

“爸爸！你去哪里了？以后別再離開我們了，可以嗎？”

他倆各自把頭依靠在父親肩膀上，緊緊抱著父親。

明明榷將他們也緊緊摟住，似乎他們是他真正的兒女一般。

明明榷重新投入這個世界，一個他曾經痛恨的世界，現在，他重新回來了。

當他走出房間，面對著熟悉的大樓與人群，街道，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了這樣一句話：I'm back！

一句遠古時期老電影里一位主人公著名的臺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