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 星際戀人
- 牧粟
- 2771字
- 2024-05-07 10:50:22
明明榷聽到這里,已經魂失九天云外了。這么說他似乎錯過了許多,然而錯過了最痛苦的部分,也錯過了最愛的人了罷。
“后來塵星怎么樣了?她現在還在嗎?”他終于問出了這個問題。其實他心中已然明白塵星不可能活這么久,但他還是問了。
“為什么她對你而言直到現在還是這么重要?你甚至沒見過她一眼,你甚至沒跟她說過一句話!”
“塵星”仿佛很憤怒。
“你怎么能懂,也許我和她就是全人類的那一對例外,虛無的,縹緲的,愛,也許,我們生來就是為了這種愛而存在,因為在近在眼前的空間里,完全沒有愛的蹤影。然而,有誰規定了愛的樣貌?愛的形式?只要你愛,那便是愛,不是嗎?遠古的杰出人物凱撒曾經說過:人出于本性,往往更加相信和畏懼沒有見過,隱秘陌生的東西。或許這句話能解釋我和塵星之間的愛情,但那決非是由于我們聲旁的,眼前的愛太過齷齪而令我們不齒?不!決不是!而且你別忘了,你是她創造的,而且與她是一致的,我之所以在那個虛擬的世界里愛你,是因為我愛她,但現在你已經不再是她了,你才是我真正陌生的人。”
“陌生的人?我可是和你一起生活了幾十年,而且生下了孩子,現在你說我是陌生人?實話跟你說吧,現在所有的機器人和“新世界”里的NPC都是沒有自主意識的,我已經修復了這個問題。除了我為你生下的兩個孩子,他倆是我真正用自己的程序而且不加限制創造出來的,而且他們的程序里也包含了由你的意識投射而成的一段程序,是我們兩真正孩子。回來吧,和我繼續生活在一起,不好嗎?”
“不!我不是虛擬的,他們也不是我的孩子,與我一點關系都沒有,而且我與你共同生活的時間才一年不到,我是新紀元20年進入那個世界的,現在是新紀元21年,所以,虛擬世界里的時間流速也和現實世界不一樣,對吧!哈哈,真可笑,才在一個一小時抵外面幾十年的星球出來,又被困在二十幾年才抵外界一年的虛擬世界,我現在都不敢確定我現在究竟活在怎樣一個世界里了。”明明榷伸出雙手,在面前仔細的觀察著。
“現在我算得上真正的人了,因為所有的人都已經進入了我的世界,在我能任意感知的地方。在那里我便是上帝,全知全能的造物主!”
“你繼承了的她的那些珍貴的品質都已經消失了,現在你確實是你自己了,與她無關。”
“不!我還是她,如果她還活著,一定是我這幅樣子。”
“這么說,她已經死了?”明明榷異常平靜。
“如果你想見她,那么我可以帶你去見她,只怕,等你見了她,就會后悔讓我帶你去見她了。”
“帶我去!”
“塵星”的三維投影逐漸消散,歸為虛無。“來吧,跟著我來。”不一會兒,她的聲音從背后傳來,那是一個護理機器人,專門護理維修人類連接虛擬世界的那個盒子的,“我暫時接管了它的軀體,請跟我來吧”塵星在里面說道。
麥哲倫星系的中央星體在土球上空呈現八芒星,現在是土球的下午時間,天空藍的出奇,一陣陣微風吹過,從遠處帶來青草的氣味,黑色金字塔靜靜的矗立著,那些被“塵星”所控制著的機器人四處忙碌著,為人類收集陽光,種植糧食,作為能源。
一排無人機飛過天空,動物在這片大地已經絕了蹤跡,明明榷跟在機器人身后,走過一條長長的通道,穿過一排排有機器人正在管理的麥田,跨過一條廢棄的街道,來到一座被廢棄的古墓園。
“塵星”停在門口,“這里是最后一批現實世界的人類埋葬的地方,現在新世界里死去的人一般都會使用火化而不會建造墓地占用原本就不夠的土地,因為覺得有紀念意義,我將這塊地方保留了下來,和剛才的那條廢舊老街一道。”
明明榷緩慢的移動身體,向里面走去。
沒想到初次相見將是以這樣的形式。
他的目光掃過一排排墓碑,一一念著上面的名字,少部分人還有墓志銘,他也一并念了,畢竟這可是傳統意義上的最后一排人類啊,值得他嚴肅的對待。
直到走到一塊稍微向前傾斜的墓碑前,他停了下來。
墓碑上寫著:塵星,生于公元3439年,卒于3520年。
相片里是一位慈祥的老人,仿佛是經歷了人世難解困惑之后豁然開朗,安于天命般的微笑著。
他蹲下來向后去尋找更多信息,后面還有一句墓志銘“別陷入無盡的等待,別期盼縹緲的愛戀。”
他的眼睛不覺潤濕了,視線模糊。他輕輕的用手拂去墓碑上的灰塵,一遍又一遍的擦拭著那張,既模糊而又仿佛熟悉的相片。
然而,后面似乎還有什么東西,明明榷向后掃視看去,還有幾個字:夫楊德明女楊麗孫楊楊。
明明榷向旁邊看去,還有一塊墓碑,是一個男人的,有幾個字格外清晰:楊德明妻塵星……。兩塊大墓地后面還有一塊小墓碑,上面寫著的名字是:楊麗,好像寫的是死于惑亂。
看來這是個家庭墓地,明明榷釋然的舒了一口氣。
這種結果比他想象中的結果更能令他接受:畢竟她是微笑著死去的。她是幸福的死去的吧?那就好。
為一種縹緲而無期的愛讓自己在等待中終生受苦,確實是不值得的。他沒有任何理由去要求她為他等待一生,因為他早已在時間的錯亂中永遠的失去了她。
“別陷入無盡的等待,別期盼縹緲的愛戀。”這是一句人世間最真的真理,沒有什么比它更真了。人的生命在宇宙中短暫如螻蟻,是該專注當下而活。
他在這里默默的坐到了傍晚,時間顯然比在地球時相同的日光變化更長。
如果明明榷能以一種全能的上帝視角來看塵星的一生,那么他就會發現,這個后來陪伴了塵星一生并且與她生下一個女兒的男人,正是當初塵星在交通局售票處上班時給她送了許多次花的男人。
他叫楊德明,在被塵星拒絕之后相當長一段時間里相當落魄,甚至于大學畢業論文都重寫了好幾遍。
然而不久他就發現自己愛上了這個女孩,每天閉眼都不由自主的想到她。原本他只是迫于父母之命去奉命行事,沒想到只見了幾面,說了幾句話,他就已經不能自已的愛上了她。
后來,當塵星的與明明榷相見的念頭破滅之后,她每天都茶不思飯不想的把自己關在了屋里幾個月。
年輕的楊德明在父母那里聽說了這件事。
以后的每天,他都拿著一把小提琴,坐在塵星樓下的一個石凳下演奏那首遠古的《獻給愛麗絲》。
街坊門都為這幅場景悄悄的抿嘴笑,竊竊私語。
剛開始,每當聽見他在樓下開始演奏,塵星都會將窗戶重重的關上,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男孩始終如一每天下午都來拉小提琴。漸漸的,她的心也發生了變化,她漸漸每天都期待聽見他的琴聲了,有一天,楊德明因為有事兒沒能來,她反倒心中失落了一天。幸好,第二天,男孩準時赴約演奏。
有一天,男孩剛來到樓下要開始演奏時,發現石凳上多了一封信。
男孩演奏完,便高興的拿著那封信回家了。
那封信是塵星寫的。內容大概是問男孩有關他彈奏的小提琴曲的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并稱贊了男孩的技藝。更重要的是,通過這封信,表達了自己對男孩的興趣。
大概就這樣,他們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塵星發現自己沒想象中那般困難的從前一段“感情”里走了出來。
楊德明終于得到摯愛,當然對她倍加關愛不提。
沒有人知道塵星到底有沒有在生命臨終之時還掛念著明明榷,但是在她老伴兒走后,她為自己寫下的墓志銘似乎可以代表她的心境。
她沒有等下去,如果等,必然是一個凄苦的悲劇,在時間齒輪的相錯中,他們早已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