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

桃花轉過頭，望向面前的小少年，是里正的孫子蘇錦臣。十三四歲的年紀，正是青春叛逆的時候，少年卻一臉謙和，而此刻陽光下的清水河泛著細碎的光一點點在少年的眼底跳躍。

“聽景生說你病了，如今看來可是好了？“少年走近了問。

桃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竟有些慌亂。忙從石橋上爬起來，手摁在地上，腳蹬在橋身，突然腳下一滑。桃花瞪大眼，看到自己很狗血的被眼前的少年拉入懷中。

“啊，金桃花你在干什么？！“一陣尖叫聲從身后傳過來，直刺桃花耳膜，緊接著便感到后衣領被人狠狠拽住。事情幾乎都是在一瞬間發生的。桃花一只腳還在石橋外就被拉入少年懷中，而在被拽住后衣領那一刻就心知糟糕，隨著“噗通“一聲，桃花以更狗血的方式結束了自己來到這個時空的第一次外出經歷。

桃花知道，清水河的水不深，但是要淹自己和蘇錦臣這兩個未成年還是綽綽有余的。

“大哥救我！“初秋的河水很是冰涼，桃花在水里努力的劃著水讓自己的小身板浮起來。哥他們就在不遠處聽到后肯定會馬上跑過來，可恨這小身體年齡太小且缺乏鍛煉，桃花才劃了兩下就覺得氣喘，這才發現，其實自己并不想死。

再看旁邊的蘇錦臣，靠，難不成這小子是個旱鴨子。看著蘇錦臣撲騰兩下后就慢慢往下沉的樣子，桃花連忙拉住他，一直胳膊剛伸過去就被他死命拽住。“不要拽著我！“桃花朝少年吼道，簡直有些怒氣沖冠，但少年的手仍死死的拽著桃花。

“喂，你別拉我，這樣我們都活不了。“桃花在水底使勁蹬著腿，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掌。一沉一浮中桃花已嗆了很多水，而且蘇錦臣身子一直拉著她往下墜。桃花也漸漸沒有了力氣。難道要淹死了么？這樣也好，是不是一覺醒來就可以回去了。最后桃花索性也不動了，任由身體緩緩下沉，感覺胸腔仿佛被撕裂一般的疼痛，隨即便沒了知覺。

再次醒來，桃花喉嚨干渴的睜開眼，看了看屋頂，然后嘆了口氣。如此接近死亡自己都沒有回去現代，看來老天是真的要自己生活在這里了。

屋子里張氏和梨花都在。

張氏看見女兒醒了，忙問道，“你醒了，怎么樣，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二姐梨花也守在床前，也欣喜道，“桃花你終于醒了，二姐給你倒水去。“

“什么時候了？“桃花問，聲音沙啞，將自己嚇了一跳。

“已是申時了。“梨花邊倒水邊說。

話說申時是啥時候也？桃花沒敢再問，但透過窗子看看外面的天色，應該也就是四五點的時候吧，沒想到自己竟昏迷了大半日。

“看看你，病好了不知道好好休息，這下可好，還掉到河里去了，真不知道會不會落下病根。“張氏有些擔憂。

“我也不是故意的呀。誰知道那唐菲菲會從背后拽我。“桃花嘟囔道。

“你看你，還不服氣。“梨花走過來，將水遞給她，又點了點她的額頭，教訓道，“你要不去湊熱鬧，怎么會被她逮著機會拉你，以前你看見她不都躲得遠遠的么？這會倒是長進了，卻成個落湯雞回來，害娘擔心。“

梨花雖然嘴里數落不停，但字里行間都透著心疼。桃花聽得分明，心里不禁暖暖的，便有些調皮的笑道，“哎呀，二姐別氣了，妹妹給你賠禮還不行么？娘也別擔心了，我以后一定小心。“

聽到桃花這么說，梨花和張氏均有些欣慰，但一想到平日沉默寡言的桃花竟然也會哄人了，不禁有些驚訝，不由得仔細看了看她。

桃花心里一驚，不小心露餡了，連忙接過二姐遞過來的茶碗，咕咚咕咚喝起來。

“別著急，小心嗆著。“張氏憐愛的給她拍著，心里的驚訝也隨之散去，不管怎樣，活潑些總是好事，許是這驚嚇把女兒的膽小嚇沒了。

“對了，大哥和四弟呢？“放下茶碗，桃花問，大哥她不敢保證，但以明生那小家伙的粘人程度怎么可能不守著自己呢。

“你大哥去看蘇公子去了，你四弟本來是守著你的，但后來睡著了我就把他抱回屋里了。“張氏說，“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會掉到河里去的，你大哥也沒有說清楚。“

于是，桃花就原原本本的將事情說了。

“嗯，這倒也不怪你，就是唐家丫頭，按說是個學過字的，怎么行事如此莽撞。“張氏嘆氣。

“還能是為啥，肯定是因為蘇公子救了我們家桃花唄，她仗著自己是村長外甥女，對靠近蘇公子的人都滿是敵意。哼，她那點小心思誰不知道呀。“梨花滿是不屑，白皙的臉頰氣的一鼓一鼓的，很是可愛。

桃花抿嘴笑了。

張氏啪的輕拍了下梨花，罵道，“小女孩家家的，瞎說什么，不怕別人笑話。“

“本來就是嘛。“梨花有些不服氣的小聲說，看到桃花笑了，還朝她做了個鬼臉，張氏無奈的看著姐妹倆。

又過了一會，明生醒了，自己從床上下來跑過來。娘幾個又說了會話。看看天色，張氏起身去做晚飯，梨花和桃花也跟去幫忙，讓明生自己在院子里玩。

廚房不大不小，收拾的很干凈，其實不論哪里，張氏都收拾的很好。

灶臺后面堆著一捆捆的柴禾。

兩個灶臺，呈直角形，靠近墻的是一個大鍋連著一個小鍋，大鍋煮飯溜饃，小鍋里放了水，燒鍋時候往后面稍放一點火，就可以將小鍋里的火加熱，洗臉刷鍋都行，不用重新燒熱水，很方面。

另一個灶臺連著大鍋，用于燒菜。這樣子飯煮好了，菜也好了，兩不耽誤。

一面用硬木板拼成的櫥柜，上面放著一些破舊的瓦罐和幾個簸箕。

櫥柜下面放著裝米的木桶，小半袋面。

幾個竹編的籃子堆在墻角。

還有一個籃子里放著幾個雞蛋，呆在廚房的橫梁上，這是防止夜里有黃鼠狼之類的動物進來偷吃的。

一個大水缸在靠近灶臺的地方，水缸里一個大葫蘆做成的瓢安靜的躺著。

張氏給大鍋添上水，然后從一個破舊的米缸里抓了一點苞谷放進去，又放上篦子，拿了兩個窩窩放上去。梨花則熟練的生火。桃花也嚷著要幫忙，這一切讓她感到熟悉又親切，這樣的大鍋臺只有記憶里在外婆家有，自己很喜歡吃這樣的鍋臺做出的飯，感覺特別香甜。

“你這兩天總是病，還是好好歇歇的好，我和你姐就行了。“張氏說著又在另一個鍋里倒了一些水，從鹽罐里捏了一點鹽放進去，將洗好的白菜也扔里面煮。

臨近傍晚的時候金大忠和景生一起回來。

看到爹和大哥回來，明生一生歡呼奔了過去。金大忠抱起小兒子轉了個圈，樂的明生哈哈大笑。

“怎么一起回來？“張氏從廚房里看到兩人進了院門，便出來問道。

“我從村長家出來剛好碰到爹便一起回來了。“景生說。

梨花也走了出來，手里端著臉盆，放在院子里的石臺上，說，“爹，大哥，過來洗洗臉吧，飯馬上做好了。“

桃花忙捧了毛巾過去。

金大忠放下明生，呼呼啦啦的洗著臉，然后接了毛巾擦了擦。景生也走過來洗了洗，看到桃花站在一邊，便道，“沒事吧？“

“啊？“桃花似有些意外，然后咧嘴笑了笑，“沒事。“

“嗯，這兩天好好在家休息，別出去亂跑。“

洗過臉，景生也隨金大忠一起進了屋，張氏正在擺放碗筷。梨花將臉盆里的水倒進了菜地里，便拉著桃花進了屋。

“他爹，景生可給你說了？“飯桌上張氏問。

“嗯，說了。“金大忠悶聲道，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埋頭吃飯。

張氏有些無奈，接著問道，“那蘇公子沒事吧？村長怎么說的。”

不等金大忠回答，景生接口道，“蘇公子沒事，晌午時候就醒了，村長也沒說什么。娘別擔心了。“說著安撫性的看了看桃花，似是要她放心。

“那我還要不要去給蘇公子道歉？“畢竟是因為自己對方才掉水里的呀，貌似應該去看看吧。

“不用了，明天買些東西，我和你大哥去就行了，你一個姑娘家去了不合適。“金大忠出聲道。

桃花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然后給金大忠和景生夾了一筷子菜，“爹，大哥，多吃點。“

“三姐也多吃點，家里就你最瘦了。“明生調皮的說，還真拿起筷子給桃花夾了。把桃花樂的捏了捏他的小臉，“真乖。“

晚上吃過飯，姐妹倆幫張氏收拾碗筷。

天色漸晚，屋里有些看不清東西，娘仨抹黑刷著碗筷。

“等將來有錢了，我一定要買很多很多蠟燭，把屋里照的亮亮的。“桃花有些賭氣的說。

這里的大多數莊戶人家都是不點燈的，因為不管是油燈還是蠟燭都是要錢買的，一斤燈油就要十文錢，可以買小半斤面了。以目前金家的財力，是無論如何也買不起的。

“哎，不知道我們什么時候才能有燈。“梨花嘆氣道。

張氏在昏黑的夜色里洗完最后一只碗，“好了，姑娘們，趕緊回屋睡覺了。“

回到房間，梨花有些懊惱的躺在床上，“三妹，剛才我是不是說錯話了，娘好像是哭了，哎，都怪我。“

桃花挨著梨花，頭枕在她的肩膀，輕聲道，“一切都會好的，相信我。“

梨花嘆了口氣，說，“睡吧。“

桃花知道姐姐沒將自己的話放在心上，也不多言，腦子里開始慢慢盤算今后的日子。可是思來想去自己好像也沒有什么特長，唉，走一步算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