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妻兩個甜蜜期中迎來了他們的第一個娃兒，是個軟乎乎白嫩嫩的小公主，也就是我了。

我出生在老彭家的祖宅里，老宅是經典的木瓦房，見證了歷史的興衰，可惜，常年失修，下雨的時候，天有多大，雨就有多大。

媽媽說，懷著我肚子已經很大了，每次下雨鍋碗瓢盆全上陣，接滿了水再倒掉，一次一次，不斷循環。好幾次都險些滑到，但都幸運地扶著東西站住了。

我出生的時候爺爺開不開心不知道，但是爸媽是非常開心的，媽媽說，那個時候老漢兒每天都要抱著我親好久，非常稀罕我。

媽媽還在坐月子的時候，家里沒什么有營養的東西，媽媽就讓老漢兒去條件好的四奶奶家要幾個雞蛋回來補補身子。媽媽骨子里是一個十分要強的女人，也是一個淳樸的農村長大的女人，如果不是生了娃崽子，身體失血嚴重，急需營養補充身體，斷不會讓爸爸上門去要雞蛋的，對方是爸爸的親叔叔，這房人就爸爸一個獨苗苗，現在有了第一個孩子，怎么也會照拂一下，等之后再換回去也就是了。不過，她的想法是她的想法，爸爸從四房回來后，對媽媽說：“四嬸兒說只有2個雞蛋可以借給我們，讓我們之后記得還...”爸爸說話的時候帶著躲閃的眼神。

后來，出了月子了，有一天媽媽給我洗完尿布，出去晾曬的時候，四奶奶也正好出門倒水，就過來找媽媽聊聊家常，聊到最后，和媽媽說：“那個啥，侄媳婦兒，你做月子時候借的那兩個雞蛋，記得要還啊，現在如果沒有的話，暫時不著急，記得這個事兒就行哈，嘿嘿嘿...“媽媽說，當時那個場景她這一生，永遠也忘不掉，那個畫面深深地烙印進她的腦海、血液和骨髓里，還有那兩個永遠要記得還的兩個雞蛋...

還完那兩個雞蛋后，媽媽再也沒有開口讓爸爸去四房借過任何食物或者其他要讓人提醒記得還的東西，每次實在吃不上飯，媽媽說鄉下的外公外婆偶爾的糧食接濟會恰巧地送到鎮上，媽媽說，她很愧疚，但是也很感謝外公外婆給了她在彭家生活的底氣。

這個故事，媽媽后來向我們說起的時候，我真的不敢相信，因為，可能雞蛋擺在我面前，我也偶爾會有不想吃的時候，沒想到在她生孩子的時候，居然是一種這么金貴的需要有借有還的東西。

我有點憤憤，覺得對方也太摳門，都是一家人，居然這么對待媽媽，但是，媽媽說：“求人不如求己，再親，你爸爸也不是她親生的孩子，只是叔伯侄子，而且，那些年的光景，確實家家都窮，只是你四爺爺家都是職工，而我們沒有正式工作，更窮罷了。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人貴在識趣，要自強！”

這個女人，是個農村出生的女人，她，是我的媽媽。我看著她，有一種心疼，有一種敬佩。

“那個時候的爺爺在哪里呢？他完全不管你們的生活嗎？”我也這樣問過媽媽，她說：“她自從嫁進門半年，都沒有見過這個父親，之后也是斷斷續續見面，偶爾會給幾塊錢生活費，之后就完全見不到影子。”又說，“你那個16歲的爸爸，偶爾推著自行車，去賣冰棍，要是能賣2塊錢回來，我們小夫妻兩個都會高興地要死，關鍵是那個時候又懷著你，沒辦法做什么活兒計，所以實在無米下鍋的時候，也只能厚著臉皮去借，借的最多的是我的大舅和外公外婆家。那個時候還真的是吃了上頓，沒有下頓，每天都為一口吃的發愁，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的日子，心里頭都還是會發憷，還是會害怕。”

我問，“你后悔嗎？要是知道當初要過那樣的苦日子，還不如嫁給當時那些條件好的男人了。當初那么漂亮又能干的你，來相親的人也是踏破門檻，排著長隊的，條件好的可有的是啊。“媽媽笑著說：“可不是嘛，當初還不是戀愛腦，年紀小不懂事啊，被你爸爸用那張帥臉迷惑了，有錢人不嫁，嫁給這個窮的底褲都沒有的小男人，現在想想，這個家除了那張帥氣的臉，還真是一無所有啊！”

原來，長得帥真的是可以當飯吃的，那么窮，也是可以娶到好看又能干的老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