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州最北部有一洞天——銷魂窟，漆黑空洞，浸在血銹般的混沌里。無數傀游蕩其中，它們只生著一張嘴，互相啃咬、吞噬，誕生新的傀。

銷魂窟正中心有一處大殿，殿頂垂落的鎖鏈銹跡斑斑，每根末端都吊著腫脹的繭。殿壁的幽藍磷火，映照著大殿中幾個讓傀不敢靠近的身影。

為首的是一位白發老太，弓腰駝背，雙手負后，看著底下獠牙書生問道：“那倆個小孩，沒跟你們回來嗎？”

“阿祖，它們還沒進城就溜走了。”還沒等獠牙書生回答，名喚馬二的馬面鬼妖先一步告狀。

“哎。”弓腰老太嘆息一口氣，緩緩走下臺階，看著地上昏睡的女子，緩緩說道，“胖，辛苦你再跑一趟，把它們倆個帶回來，差不多得行動了。”

被喚為“胖”的獠牙書生，拿起筆畫出一扇門，亮光瞬間充斥整個大殿，獠牙書生一步跨入，臨走前，嘟囔著：“是判，不是胖。”

看著消失的獠牙書生和門縫，弓腰老太無奈道：“百余年了，還跟我這老太婆計較。”

“那阿祖，我們呢？”馬面女孩問道。

弓腰老太彎下身，摸了摸女孩英秀的臉龐，微笑道：“我們嘛就等她醒來就好。”

……

西邊小山坡，灌木覆蓋，雜草叢生，一座石碑格外顯目，上面刻著“野幫”二字。

野幫由幾個寨子組成，沿著山體延綿呈一字長蛇排列，故此唯有一處寨門，門口設有兩處崗哨，一處負責遠處觀察，另一處負責盤查來客，十幾號人，人人手持法器，可謂是銅墻鐵壁，往日里想要入寨，卻非易事。

但今日野幫卻是張燈結彩，人頭攢動，熱鬧非凡與如今冷冷清清的墨城形成鮮明對比。

姚光三人也混在人群中進入寨中，經過打聽，原是墨城如今形勢不太好，經過野幫串掇，大家伙兒都跑到野幫來買賣，雖然野幫名聲不太好，但確確實實物品繁多，很多都是外頭不曾有的，畢竟有些生意并不是人人都敢做。

不過為了安全考慮，來此買賣的人都佩戴一副面具，畢竟安全第一，姚光三人也不例外。趕巧張靖攜帶幾幅動物面具，姚光選得是一只猴子、柏雪是兔子、張靖是虎。

為了迎接這幫神秘顧客，野幫還特意安排一群小廝招待。有一位獨眼小廝，見迷茫轉悠的姚光三人，主動向前打招呼，“在下獨眼，幾位客人可否有心意的玩意？”

猴子姚光擺擺手，示意不需要招待人員，畢竟有人看著不利于行事。

只是獨眼小廝沒有就此放棄，一路跟著，一路介紹：“我們野幫買賣法器眾多，幾位貴客想要什么樣子，我可以幫你們尋一尋，不說別的，在野幫我獨眼敢說眼光最為毒辣，定能幫幾位找到上等法器。”

聞言，柏雪好奇問道：“法器雖比不上法寶，可也算不上泛濫之物，你們野幫為何有如此多法器。”

獨眼小廝淺笑道：“幾位貴客一看就不是本地人，不知道我們野幫門路。有如此多法器，自是與學宮有關聯。”

學宮？

“哪家學宮？”柏雪再次問道。

獨眼小廝眼眸左右探了探，低聲說道：“見幾位是外地朋友，我就透個底，這些法器都是那赫赫有名蓬萊學宮的，保證個個頂好。”

兔子柏雪有些懷疑。

獨眼小廝見三人還是不為所動，又急忙偷偷說道：“那幾位要不要瞧一瞧我們野幫其他生意，今天還有一件特別的商品。”

“什么？”姚光問道。

“人和妖的生意。”小廝偷感很重地回答，為得就是勾起幾人好奇心。

姚光三人相視一笑，沒想到這么快就得到消息。

“帶我們去。”姚光急忙說道。

可剛剛還熱情洋溢的小廝，卻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兩指摩挲。

沉默一路的張靖，掏出一袋銅錢放在小廝手中，開口道：“帶路”。

得了賞錢的小廝又再次熱情。

“好咧，幾位貴客請隨我來。”獨眼小廝大步走在前頭，伸手引路。他領著姚光三人穿過熙攘的人群，七拐八繞地走向寨子深處。

姚光戴著猴子面具，目光透過兩個圓孔緊盯著小廝的背影。柏雪在他身側微微繃緊的身體——兔子面具下，那雙眼睛正警惕地掃視四周。張靖則一如既往地沉默，虎面具下的表情難以揣測。

“到了。“小廝在一座不起眼的石屋前停下。

石屋外表普通，與野幫其他建筑無異，但姚光敏銳地注意到門口站著兩名守衛，他們手持的法器泛著不祥的微光。守衛見到小廝，微微點頭，目光卻在三人身上來回掃視。

“新客人？“一個守衛粗聲問道。

“是，帶他們看看貨。“小廝諂笑著，又塞了幾枚銅錢到守衛手中。

守衛掂了掂銅錢，咧嘴一笑，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規矩都懂吧？三不！不鬧事，不講價，不問來歷。”

“自然懂得，我與他們都說過了。”小廝笑著臉，搓手回道。

守衛頷首點頭，打開屋門。

石屋內光線昏暗，小廝點燃一盞油燈，領著三人走向角落的一個暗門。暗門打開，一股混雜著霉味、血腥味和臭氣的空氣撲面而來。姚光和柏雪下意識地后退半步，張靖卻是十分鎮定。

“小心臺階，有點陡。“小廝舉著油燈，率先走下狹窄的石階。

石階蜿蜒向下，墻壁上滲出冰冷的水珠。隨著深入，隱約能聽到鐵鏈碰撞的聲音和低沉的嗚咽。姚光的心跳加速，他從未想過野幫的地下會有如此規模的空間。

下到最后一階，眼前的景象讓三人同時僵住了。

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監獄，數十個鐵籠排列在兩側，每個籠子里都關押著孩童。有的蜷縮在角落，有的抓著欄桿無聲地流淚，還有的已經麻木，眼神空洞地望著虛空。

“這些都是...？“姚光的聲音在面具下顫抖。

“商品。“小廝理所當然地回答，“幾位貴客要是看到滿意的，便和我說一聲，保證爭取最低價格。”

姚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掃過一個個籠子。在左側的一個大籠子里，他看到了幾個熟悉的面龐——啞巴？

“那些是...？“姚光指著大籠子問道。

小廝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是一群割了舌頭的啞巴孩童，俗稱啞奴。往日在街上乞討時候，倒是可以坑一筆不菲的價錢，只是在寨中就是最低等的商品，很少會有人中意，畢竟這些孩童能成為啞奴，主要就是不乖。

“那些都是啞奴，莫要污了眼，好貨還沒到呢！”小廝云淡風輕地回道，好不容易等到貴客，他可不想就簡簡單單賣幾件低等商品。

姚光余光又撇了眼大籠子，其中一位啞奴跟他四目相對后，發了瘋沖到籠子前，“阿巴，阿巴”地叫喚，手指頭不停地在地上筆畫，似乎在寫什么。

“還不老實，亂比劃啥，奴隸就要有奴隸的樣子。”守衛一腳踩在叫喚啞奴的手臂上，手中皮鞭重重地抽打在啞奴身上。

啞奴從叫喚變成痛哭，畏畏縮縮回到籠中。

守衛滿意地用腳擦凈啞奴寫下的四個字——我是陳溫。

小廝拱手抱歉：“讓幾位貴客看到不堪一幕，實屬抱歉，我們還是往里走，里面有一件特別的商品正在拍賣！”說完，小廝帶著三人繼而往地牢深處走去。

“幾位貴客運氣可真不錯。“小廝壓低聲音，故作神秘，“我們野幫這'特殊生意'，可是難得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