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端坐水府之中，手中捏著一根三葉草，細細的打量著。

和別的妖王一樣，碧波的身形極為高大強壯，足足有一丈有余。

即便身處自家水府之中，他仍然身穿重甲，沒有絲毫懈怠。

遠遠望去，其就像是一座永遠不會倒塌的山巒。無論何時，他都挺直著自己的脊梁。

唯一古怪的是，明明已經到了金丹期，可以隨意改變自己的外貌，碧波卻仍然維持著自己的金魚頭顱，而不是干脆全部化形。

“三葉草，運道材料……這天下英雄，何其多也。”

三葉草，最近才在西荒出現的新材料，能夠在短時間之內提升使用者的運勢。

一開始的時候，修士們對于這種材料多少還有疑慮。但很快的，三葉草就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平心而論，它對個體的增幅確實不大……但是它便宜啊。

稍微會一點數學的人，只要略微打打算盤，就可以輕易發現它那高的驚人的性價比。

而且因為便宜，別說是那些世家門派，就連那些囊中羞澀的小妖怪，也能買來儲備一些。

畢竟再沒有比運氣更萬金油的存在了，這東西等閑也不會壞，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能派上用場。

原本突破不去的關卡，有了這么一點運氣加持，說不定就低空掠過了呢？

而且一百束才一靈石。

這還要什么自行車。

當然，最喜歡三葉草的，還是那些大勢力。

試用過三葉草之后，那些丹道和煉道的大師和菜鳥們，全都對它贊不絕口。

菜鳥們自然不用多說，即便對于大師來說，丹藥煉成率也注定不可能是百分百，有了三葉草的幫助之后，同樣能有所提升。

如果是煉制高級貨的話，那提升就更大了。

就連碧波親自試用過后，感覺也相當良好。

他真的沒想到，這世界上竟然還有能增加人運勢的材料。

可東西就放在他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對此，他也只能感嘆，這世上總有一些人，厲害的像是開了掛一樣。

“既然有運道材料，那很有可能就有運道御獸。”

“水道已經發展多年，各種方面都已經相當完善。好處是穩定，面對各種困境都有解法。”

“而壞處也相當明顯，畢竟存在太久，別的道途多少都找到了反制的法門……這運道，或許就是下個時代的弄潮兒。”

天下御獸千千萬，各有各的能力，很難修改。

但修士們卻可以通過研究出御獸的各種組合，乃至培養和創造全新的御獸，以達到更好的效果。

矛與盾的戰爭，從遠古一直打到了現在。

此時御獸的技術，早就不是古代所可以比擬的了。

當然，大帝除外。

碧波畢竟是金丹期，眼力還是有的。

不過他也只能感嘆一番罷了。

畢竟他已經是金丹期，不可能因為一個可能崛起的流派，就重新改修。

凝視三葉草許久，碧波將三葉草放到了一旁，讓人去叫龜丞相。

不多時，背負著一個厚重龜殼，身材矮小，長相滑稽的龜丞相來到了碧波的面前。

雖然長相不咋地，但龜丞相一直是一個能謀善斷的人物。在碧波崛起的過程中，他出力甚多。

因此一碰到事情，碧波都喜歡和他討論。

龜丞相顯然也明白碧波這次叫他來的目的，因此不用碧波開口，直接詢問了起來。

“大王，要封鎖嗎？”

運道材料的出現，對于其他大勢力來說當然是好事。

哪怕它每次只能提升一點點運勢，積少成多下來之后，也是一筆很大的財富。

大勢力的確家大業大，但開銷也相當恐怖，能省一點是一點。

開源節流，是所有大勢力都必須時常思考的一個問題。

御獸們的成長和進化，實在是太吃資源了。

可碧波潭離顛倒山實在太近了。

三葉草的出現，便意味著碧波那正在慢慢收官的棋局中，又出現了許多變化。

龜丞相是第一個追隨碧波的人，對于他的計劃知之甚詳，更知道碧波為了這個計劃付出了多少，于是立刻進言。

碧波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沉吟許久，最后才搖了搖頭。

“這些東西，全都是顛倒山附近的那些小妖怪在賣吧？”

“是的，大王。”

顛倒山在這方面并沒有下封口令，所以碧波潭稍一發力，就輕易探查清楚。

“這次顛倒山顯然很想成事，因此選擇了墊付資金。”

“那些小妖怪得了蠅頭小利，便分外勤快。”

“周遭的水府，已經被這些家伙全跑遍了。腳程快一些的，甚至已經出了西荒。”

“三葉草能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被眾人所熟知，除了本身質量過硬以外，這些小妖也功不可沒。”

碧波聞言，莞爾而笑。

他始終維持著魚頭人身的造型，此時微笑起來也頗為恐怖。但那凸出的魚眼中，卻沒有往常的嚴厲，反而多了幾分輕柔。

就仿佛一名功成名就者想起了以前年少的時候。

“不必了。”

“那些小妖什么都沒有，平時就是在勉強茍活著而已，平時說不定還得賣溝子。”

“如今顛倒山那位不知發了什么瘋，給了他們機會。對于他們來說，這可能就是此生唯一的機會……”

“你如此斷了他們的財路，便是逼他們拼命。”

“古人圍城，還知道圍三缺一。更何況嚴格來說，他們也不是顛倒山的仆從，只不過是利益使然而已，遇事肯定不會盡全力。”

“左右沒什么妨礙，不如放他們一條生路。”

龜丞相想想也覺得有理，雖然心中不安，卻也不再堅持。

“那么大王，我們接下來該怎么做？”

“即便顛倒山的那位一開始確實沒有什么心思，可隨著三葉草的收益越來越多，她的法力也會不斷精深。”

“她本就是天縱奇才，如果讓她突破到了元嬰期……”

這確實是個大問題。

碧波閉眸認真思考了起來。

拳力便是權利。

這是修行界永恒不破的真理。

西荒這些年能始終維持平穩，并不是因為幾方首領都熱愛和平，而是因為他們全都是金丹期。

在無力打破局勢的情況下，大家不約而同的選擇了一動不如一靜。

別看飄花江那頭牢龍那么慫，他要是有元嬰期的實力，肯定打的比碧波還浪。

顛倒山本就是四大勢力之一，偏偏還沒門人弟子拖累。如今顛倒山有了這樣的特產，秦暖言的法力增長速度顯然會遠超同儕。

她本就是天才，而且師傅也是元嬰期大高手。在坐化前，更是為她留下了全套的傳承。

這么想的話，她在海量資源的幫助下晉升元嬰期，也并非不可能。

不過碧波還是搖了搖頭。

“秦道友確實屬于老天追著喂飯的那一類型，但她的性格過于直爽，反而做不了這些。”

“依我看，以上這些都是她的那個弟子做的。”

“我觀那人平平無奇，但秦道友一向眼高于頂，這么多年也沒動過收徒之心，如今卻突然有了一個徒弟，其中必有緣故。”

龜丞相聽的連連點頭。

他這位主公有一個好，用人類的話來說，就是遇大事有靜氣。

不管遇到多大的事情，他總能理性思考，并且做出最理智的選擇。

這份沉著冷靜，讓他多次從死局中脫身而出。

旁人遇到這種事情，肯定會將目標鎖在秦暖言本人身上，但碧波想到的卻是她的弟子方長。

“大王說的是，之前秦宗主強歸強，卻不太懂人情世故。此番作為，確實不像是她的風格。”

“那我們是直接動手，還是……假手他人？”

在如今的市場上，三葉草漸漸火爆，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而且可以預見的是，在配方被破譯之前，這門生意將會越來越火爆。

因為誰都不介意多幾分運氣。

面對如此重利，自然會有人眼紅。而有人眼紅，自然就有碧波潭挑唆的空間。

之前是因為秦暖言功力太強，其他人不敢越雷池一步，但現在的話……

“兩者都不好。”

“秦道友乃是天生的魔種，她做事講究的就是一個隨心所欲。”

“要是我們親自出手，恐怕會為她所記恨……這女人可不需要什么證據，更不會顧全什么大局。”

“她只要覺得是，她就會沒完沒了。”

在四大勢力中，秦暖言和她的合歡宗絕對不是最強的，但永遠是其他三大勢力最不愿意招惹的。

因為這女人不講道理，而且瘋起來不顧后果。

她戶口本只有一頁，和誰對拼都無所謂。

可其他三家要是陷入了和她不惜代價的死斗之中，那其他幾家難免……

這甚至不是打不打的過的問題。

“的確……可總不能當不知道吧？”

龜丞相也很頭疼，可碧波圖謀多年，就這么被一個瘋女人壞了事，實在讓人不甘。

兩人商議了一會，始終沒有太好的辦法。

眼看著天色將晚，無奈之下，龜丞相只能先行告退。

等龜丞相離開了之后，碧波輕咳了一聲，便有一只擁有黑色羽翼的可愛女妖，飛入了水府之中。

女妖頭上戴著小帽，手中握著紙筆，嘴角是永不退去的調皮微笑。

“文文，之前的事情，是你做的嗎？”

這女妖名為文文，出身于渡鴉一脈。和她的族人一樣，最喜歡吱哇亂叫。

入道之后，渡鴉們的性情略微收斂，但喜歡八卦的性格永遠改不掉。

不過這群家伙雖然討厭，但她們能活到現在，卻還沒被人打死，自然是有兩下子的。

渡鴉一脈，全族修行信道。

在傳播和收集信息方面，信道修士天然有著巨大的優勢。

渡鴉們最擅長的就是胡編亂造，斷章取義。

碧波也不喜歡這些八卦鳥人，但出于大局考慮，他還是和渡鴉成為了盟友，借到了這只名為文文的女妖。

“呱！碧波妖王，你怎么平白污人清白！”

女妖這么說著，揮舞起了手中的毛筆，一副被誣陷的憤怒模樣。

“污人清白？”

碧波冷笑。

“之前在百合宮的時候，我親眼看到你被那里的巫女吊起來打。”

“這也是你被誣陷嗎？”

“那怎么能一樣！”渡鴉鼓起了臉，滿臉的委屈，“我只是說，她們可能是百合……誰知道她們真是百合啊！”

碧波幾乎要忍不住翻起白眼來。

這群渡鴉，一個個都是新聞好手。要不是能力實在超群……

碧波深吸一口氣，勉強忍了下來。

“總而言之，我不希望再聽到類似的傳聞。”

在不久之前，碧波聽到了一個奇怪的傳聞，說他被綠了，顛倒山上的那個小子，搶了他的老婆。

害的有些不明真相的家伙，暗地里嘲笑他是綠波。

碧波不得已，殺了好多人，才勉強把流言給壓制下去。

天可憐見，這件事跟綠不綠壓根沒關系。

本質上來說，只不過是碧波潭和飄花江之間的一次斗法而已。

最后勝利的還是碧波潭。

為了將眼前的和平維持下去，盡可能拖延戰爭，老龍王最終將自己的女兒瑤姬趕出了飄花江。

雖然不知道瑤姬是怎么做到的，但她最終還是說服了秦暖言，讓她收留了自己而已。

本來就只是一次政治事件，結果卻被這群渡鴉傳的跟狗血愛情劇一樣……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要戀愛的。

碧波就對這種軟弱的感情毫無興趣。

他一百多個老婆，管不過來，也不想管。

只要她們能給他生下返祖的純血龍子，這就足夠了……可惜，這個小小的夢想，終究沒辦法實現。

返祖不難，難的是純血……龍族已經沒落太久太久了。

“嘖。”

對于一向喜歡嚼舌頭的渡鴉來說，禁止她們談論某事，簡直比直覺殺了她們還難受。

但文文也知道，碧波是個儒雅隨和的人。

他說要殺你全家，那肯定會這么做。

無論心中如何不滿，文文還是答應了下來。

“您找我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嗎？如果沒別的事的話，我就要走了。”

“當然還有別的事情。”

碧波這么說著，扔給了文文一大袋靈石。

“這是預付款。”

“無論你用什么方式，在半年之內，給我毀掉方長的名聲。如果可以，最好讓他道心蒙塵，永遠退出修行界。”

有秦暖言的保護，方長不懼怕大部分人。

但有的時候，殺人未必需要用刀……

流言，同樣可以殺人。

甚至比刀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