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大本堂。

“今日所學何法？”

朱元璋就地而坐，熟練的向對面的太子朱標問道。

這姿態既有威嚴的大帝之姿，又不乏一種市井習氣。

想來古今帝王能散發出這樣錯雜而矛盾的氣息，也不過兩三人，老朱絕對算是最獨樹一幟的那一個。

而每每來到這里，老朱總是要向自己那寶貝兒子問詢兩句。

“帝王之道。”

朱標恭敬的按照禮法站立在一旁，照實回答老朱的問題。

“哦？那咱考考你，何為帝王之道？”

老朱饒有趣味的問道，這個科目對他老朱來說可是無師自通的一項，他很有話語權。

“為大帝王者，一人為天，大權在握，審時度勢，物盡其用，人盡其才，心寬以容天下，胸廣以納百川......”

朱標把剛剛太學所講的，還熱乎的帝王之道復述了一遍。

“聽著還怪華麗，不過都是些屁話。你老子給你說一些通俗的吧！皇帝嘛！無非就這幾點：

一是仁，能仁才不會失于疏暴；一是明，能明才不會惑于奸佞；一是勤，只有勤勤懇懇，才不會溺于安逸；一是斷，有決斷，便不致牽于文法。”

老朱頭頭是道的說著，這些話都是他一路走來的實踐所得，是經得起推敲，站得住腳跟的東西。

“兒臣謹遵教誨。”

朱標繼續恭敬的答應著。

“這些話雖然聽著簡單，但是要實踐起來卻不是那么回事，要想全全掌握更是需要吃不少的苦頭。你會產生懷疑，會讓你動搖，不過只要堅持下去，你會看到你想要的結果的。”

老朱又極為深刻的補充道。

人家老朱一大部分魅力就在這里，他出身低微，曾經要過飯出過家。

可即便如此，等他登上大雅之堂的時候，卻能搖身一變成為一個成熟的上位者。

這一切都跟他的好學密不可分。

在老朱還是大帥的時候，身邊的人不是想著酒就是女人，而他卻能保持頭腦的清醒，專門找手底下的文人謀士，每天帶他學習，教他認字讀史。

李善長就曾經教授過老朱，這也是老朱一直以來尊敬李善長的原因，并且這份尊敬一直持續到了洪武后期。

而老朱的這種情況對當時亂世中，手握權力的叛軍們來說，是無法理解的事情。

因為這時候大家都在想，怎樣才能在這動蕩的世道里搶到更大的利益，怎樣才能在這亂世之中混出名堂，又或者忙著到處搶地盤，擴大自己的勢力范圍。

至于學習讀書，這是他們這群只知道打打殺殺的糙漢子們，最不齒的一件事。

“讀書？”

“屁！”

“讀書才不能讀出天下來呢！只有老子手中的刀，老子胯下的馬匹，才能讓老子在這亂世中活出一片天地。”

“并且這個天下就是讓讀書人給毀了的！”

這些話是那時候大部分人的心聲，他們不齒于學習，不齒于書中的文字。

那是個道義和仁德缺失的時代。

都忙著活命呢，哪還顧得上什么中看不中用的仁義道德呀！

這本也怨不得他們，生逢亂世，所有的目的只能是為了活命才去服務的，而手里攥著的書是沒有辦法讓他們活命的。

于是在那個并不是朗朗的乾坤之下，老朱的這一行為恰恰表現出了其不俗的一面，這一點足以為他日后的功績，提供頗有說服力的證據。

沒有一個人的成功，是巧合。

“標兒，隨咱到外面走走吧！”

最后，老朱站起身，沖朱標隨口說道。

“是。”

朱標知道，他這個干練的父皇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找他談了，而且他料定是大事。

老朱越是表現出隨意的樣子，也就代表這件事的嚴重程度。

“父皇陛下，不知您有什么吩咐？”

兩人行至御園，朱標主動開口問道。

“標兒，你遲早是要成為皇帝的，大明以后要經你的手越走越遠，你的責任會很重！”

老朱沒有正面回答朱標，而是老生常談的說起了他無數次對朱標說過的話。

“兒臣知道，雖是萬般負重，可身為皇長子，這是逃不脫的命運，理應受之。”

朱標對這一點早就習以為常，并不見怪的用真誠的話語應付著。

這時的朱標不過十五歲，還差一年才到娶妻的年紀。

可此刻的他已經很成熟了，并對自己的身份也表現的相當的穩重。

“好皇兒，這話聽著讓咱很中意。你放心吧！咱會找天底下最優秀的人輔佐你，這條拗長的路上你不會孤單。至于道路兩旁的荊棘，咱也會替你一一拔除。”

老朱拍拍肩膀朱標的肩膀，欣慰的說道。

“多謝父皇。”

朱標也是相當客氣的說道。

“走！帶你去見你的第一個得力助手吧！你可要跟他打好關系，以后的朱家天下，少不了這個人的身影。”

老朱一氣呵成的說道，終于說出了此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