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前，清河縣地界驟然降下了一場暴雨。

一地落葉殘花，被領了糧食來往的獵戶踩入泥中。

“仙師，已經放了五天的糧食了，你看？”

劉文星被攤在輪椅上，兩個雜役在后面推著前來。

“我不看，反正學府的人馬上就到了，你去和他們說你那在鶴州的大人吧。”

林熄滿不在乎掛刮著鞋底的污泥，他已經將小包袱收拾好，現在就等學府的人來換班了。

算上那只血蛭沖業績，他外出歷練的指標早已完成，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回學府安心修煉了。

至于這所謂的業火，他又不是和尚，難不成還能過來念會經？

正想著，便見一道金虹橫貫長空而來。

林熄心里一喜，急忙釋放氣息，而后那道金光便直挺挺落到了林熄面前。

“墨先生？”

林熄驚叫一聲，他沒想到學府幾十位先生，來的會是墨先生。

他正是當年老道托付照顧林熄之人，這些年承蒙墨先生照顧，林熄過得還算不錯。

墨先生原名墨成衣，約莫四十來歲，儒雅隨和，是學府唯一的胎海修士。

墨先生一揮手，原本踩在腳下的長劍便縮至兩寸不到，飛入他的衣袖。

“你突破了？”

墨先生手里提著根妖氣縱橫的蛇尸，他看向林熄的目光一頓，這才滿意一笑。

“嗯，昨晚剛突破的。”

說著，林熄便帶墨先生去了后院。

兩人坐定，林熄將清河縣的情況詳細說明，也隱晦指出了業火的隱患。

言罷，墨成衣沉吟片刻。

他有些意外地打量林熄兩眼，這才點點頭：“如此，我知道了……”

停頓一下，他接著開口。

“我沿著商路而來，路上除了這只蛇妖之外，其他的修為都不足以攔住商隊。”

“這妖物已死，商路應該再無阻礙，糧食生意的事情看劉家還有沒有能力再維持吧，實在不行就讓鶴州的商行接管。”

林熄一愣，不過想想這樣也算合理。

而且劉家既然和鶴州某個所謂的大人物有所瓜葛，再從事這種事情確實不太合適。

“林熄，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晚些時候與我一并回鶴州，剩下的事情自有官府來處理。”

“可是……”

林熄脫口而出，卻不知道該問是什么。

商路上的妖物已經伏誅，清河縣的糧食供應也有處理辦法，至于其他的事情，似乎真的就跟修行者……或者說，跟他無關了。

“還有什么嗎？”

見林熄欲言又止，墨成衣疑惑望來。

“沒了。”

林熄搖搖頭，只聽見外面院子里，劉文星給兩個兒子規劃衣冠冢的聲音。

……

中午時分，林熄用黑棍挑起包袱，腦海里自動屏蔽了妖靈賤兮兮的聲音，與墨成衣一前一后踏上了回鶴州的路。

從清河縣到鶴州，唯一的交通方式便是那條商路。

原本墨成衣是可以直接御劍而去的，可為了照顧林熄還是選擇了步行。

算起來兩人得走一整天才能回到鶴州。

等出了清河縣的界域，已經是半夜。

林熄點了火把走在前面，半個月未疏通的道路，又處在密林深處，自然少不了一番蛛網。

這種埋汰活自然不能由先生來做。

不過林熄干得倒是津津有味，畢竟墨先生之前誅殺的那條妖蛇，可是煉氣三層的老妖，林熄逮著機會收了其神魂精魄，足足煉化出來五十一年修為。

等回學府換了煉氣功法，這么多年修為灌下去，煉氣五層少說也是手到擒來。

路上，墨先生又問了一些清河縣的具體事情經過。

林熄也沒有隱瞞，將除了煉妖壺之外的所有事情經過事無巨細復述一遍。

之后，墨先生便像是陷入了沉思。

林熄也沒有打攪對方，兩人沉默不言走完后半夜的路程。

離開深林的時候，正值一輪煌煌大日攀上山頭，遠處的鶴州已然遙遙在望。

“對了，林熄。”

突然，墨先生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拍手掌。

“先生？”

“你那根棍子，我托人問王師傅了，他說不能鍛造。”

此事林熄有些印象，很早之前他就問過先生了。

那棍子材質特殊，形狀也像把劍，所以林熄一直都有將之鍛成劍的想法。

至于先生口中的王師傅，便是鶴州修行者赫赫有名的鑄劍大師，先生手上那柄可大了小的飛劍便是出自王師傅之手。

“可王師傅不是連靈劍都能打造嗎？”

林熄有些遲疑，卻也沒有太過失望，反而是從包袱中取出一份干糧遞給先生。

“和這個沒關系。”墨先生接過干糧，將上面一個霉點掐去，隨后便大口咬下。

“王師傅說，你那是天生的劍胚，若是強行鍛造，反而會壞了其中神韻，毀了這上好的胚子。”

說到這里，墨先生神色一頓。

“他說了，這劍胚，最后會變成什么模樣，全看你自己。”

林熄點點頭，雖然聽不懂，但還是記了下來。

“我以前在宗門修行的時候，就見過宗門長老使用的本命飛劍，聽說那便是先天劍胚鍛造而來。”

說到這里，墨先生神色復雜，似是在追憶。

“先生說的，便是與我師傅出自一脈的那個宗門？”

林熄此前便知道，墨先生與收養自己的老道士同出一門，所以他才能得到一些特殊照顧。

只是不論老道士，還是墨先生，他們在離開宗門之后，都與那個世外之地再無瓜葛。

林熄也只能從只言片語之中，大致了解一二。

“不錯，只可惜了我未能在三十歲之前突破道基，不然也不至于狼狽下山。”

“以先生的實力，居然也不能留在宗門？”

林熄有些吃驚，墨成衣如今的實力，別說鶴州了，就算放眼整個大乾，恐怕也算得上絕巔。

可如此實力，居然也只能狼狽下山？

“哈哈，到時候你就懂了。”

墨成衣咽下最后一口干糧，轉入官道，路上的人終于多了起來。

“人各有志，再說如今的日子，也未必就比在總宗門差。”

林熄聽著，反而對那宗門愈發好奇，不過他在學府之中的考試成績并不理想，想混進京都學宮都不可能，更別提那個神秘宗門了。

正想著，墨成衣突然從懷中掏出玉簡，應該是有人傳訊。

墨成衣查閱完，回頭看向了林熄。

“我有個貴客來訪，后面一段路程可能要你自己走了。”

林熄點點頭，突然感覺手上一輕，回過神來才發現被墨成衣帶走了水壺。

“去買點新干糧吧，你這東西太拉嗓子……”

林熄低頭看去，掌心位置是一塊約莫五兩的碎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