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就著燭光為張楚嵐沏茶倒水的小道士端著茶杯走到張楚嵐面前。

張楚嵐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低一頭的小道士，眼神平淡而又深邃，他看不透小道士的心事。

“我們兩個晚輩擅自在這里談論一個在長輩，有些不妥吧。”小道士將茶杯遞給張楚嵐。

張楚嵐靈動的眼珠看著小道士，一手接過茶杯，笑道：

“茶固然要喝，話也要說透。”說著張楚嵐就端起茶杯將里面的茶一飲而盡。

隨后將一盞空茶杯遞還給小道士：

“茶盡言盡。”

小道士沒有接過那盞空茶杯，而是轉身坐到了一把椅子上：

“你想和我談什么？”

張楚嵐笑著坐在了小道士的對面：

“我是該稱呼你為小羽道長呢？還是應該叫你龔慶？再或者……叫你全性掌門？”

龔慶聞聲后眉眼中透露出了精光看向張楚嵐：

“代！代掌門！”

“嚴謹。”

“我的眼光果然沒錯，你張楚嵐果然不是凡人。”

“說吧，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龔慶卸下偽裝后反而輕松了很多。

“害，說出來您可能不信，其實我呀，是個算命的術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術士！很好！”龔慶朗聲大笑道。

隨后他便收起笑容，瞇起雙眼看著張楚嵐的眼睛：

“那你有沒有算過……你自己的命運呢？”

“小爺我賤命一條，算不得，但是我呢，算了算我田師爺的命。”

聽到田師爺的名字，龔慶的神色才出現了異樣。

“如何？”龔慶問道。

“生局。”

聽到是“生局”后，龔慶的眼神忽然變得柔和了起來：

“是嗎？那很好啊……”

“龔慶，你知道八奇技的風后奇門嗎？”

“當然，你也知道，派呂良去挖你爺爺尸體的正是我，想必你也猜到了，我在收集八奇技的秘密，我在尋找甲申之亂的秘密。”

“而田師爺……他是最后見到張懷義的人……所以我必須要得到他的記憶！”

“我來這龍虎山一來就是三年！這三年間我無數次想要從田師爺口中得到張懷義的消息！”

“可是張懷義的名字就好像龍虎山的禁忌！沒人說！沒人提！我又怎么敢問呢？！”

“直到有一天我發現了一個秘密！哈哈哈哈！”龔慶說著說著便仰天大笑，滿臉癡狂：

“我發現……”龔慶神秘兮兮地看著張楚嵐：

“田師爺在……偷偷打盹兒！”

“他為什么不睡覺？你知道嗎？”龔慶越說越激動，越說越亢奮，他舉起雙手，癲狂的走到張楚嵐面前：“因為他不敢睡覺！睡覺的時候……睡覺可是會說夢話的！”

“他害怕在夢中釋放自己！將張懷義的下落和秘密脫口而出！他想要在夢里得到解脫！所以這么多年了！”

“他都不敢睡覺……”說著說著，龔慶的神情又變得很低落，眼神中充滿了悲傷與心疼。

“每次我看到田師爺偷偷打盹兒的時候……我都在想……張懷義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值得田師爺這么去保護！”

“呵，直到有一天……田師爺也保護了我……救了我……我才想明白……”

龔慶失魂落魄的回到椅子上坐了下來；

“你既然找來了，就應該猜到了……我的目的。”

“所以，你是來阻止我的嗎？”龔慶的神情恢復了平淡，就好像剛才的他僅僅是演了一出話劇，現在話劇落幕了，他置身之外了。

“你的目的不過是得到一段記憶罷了。”

龔慶擺了擺手：

“不，你只說對了一半。”

“我是要田師爺徹底解脫。”龔慶雙手緩緩舉起，眼睛也隨著雙手往上方瞧去：

“解脫……懂嗎？”

“田師爺一生都活在這個該死的秘密中……我是在幫他。”龔慶微微揚起的臉頰上竟然顯露出一絲悲傷。

“你真的想讓田師爺死嗎？”張楚嵐緩緩問道。

龔慶就像是聽了一個笑話似的笑道：

“呵，張楚嵐，你想讓張懷義死嗎？”

“不想。”

“那如果張懷義活的很痛苦呢？他活著生不如死！你想讓他死嗎？”

“不想。”

龔慶皺起眉頭，眼神中充滿了迷茫：

“張楚嵐，現在看起來你更適合做全性的掌門，夠狠！”

“呵，龔慶，你偷走田師爺保守了一輩子的秘密，然后再殺了他……你覺得他就甘心嗎？他會死不瞑目的。”

“你確實想讓田師爺解脫，或許你心疼田師爺也是真，你尊敬愛戴他也是真，但是這些真里終歸摻雜了你的目的，不是嗎？”

龔慶被懟的啞口無言。

“與其讓田師爺抱憾終身，為什么不換個方式解脫呢？”

“哦？你有更好的辦法？”

張楚嵐伸出兩根手指：

“這一是生。”

“這二是死。”

“想要解脫不一定只有生這一條路可以走。”

“還可以在死中看到生的念頭……解決生的痛苦，親手解決……”

“你是打算讓田師爺死守秘密到底？”

“不可以嗎？”張楚嵐反問道。

“呵，張楚嵐，呂良你應該知道，呂家明魂術，想要侵略田師爺的記憶那是易如反掌，你說當田師爺知道自己保守的秘密被偷走了，會不會尋死？”

“你大可以試試。”

“張楚嵐，你阻止不了我的計劃，就算你現在帶著我去告訴老天師！”

“你告訴他我會謀殺田師爺！我會大鬧龍虎山！剿滅天師府！”

“可是有人會信嗎？”龔慶說完眼含笑意的看向張楚嵐。

“你在他們眼中無非就是跳梁小丑罷了。”

龔慶的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給張楚嵐講笑了：

“不是，誰說我要去阻止你了？”

“你……不是為了阻止我才來找我的嗎？你難道不是為了告訴田師爺我的計劃才深夜來的嗎？”

張楚嵐雙肩劇烈的起伏著，嗓子中發出了“咯咯”的笑聲：

“咯咯咯咯咯！我剛才問你知道風后奇門嗎？”

“既然知道，我就來給你說道說道。”

“咯咯咯咯咯咯！風后奇門施術者即為中宮，而我張楚嵐的盤面……”

“就算上面寫著死……我張楚嵐也能給他改成生。”

“而我心之所想，便是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