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地上又多了一串濕漉漉的腳印,這次是朝著他們來的方向。
“我們得離開這里。“王洛神說,“但是......“
“但是什么?“
“我剛才試過了,無論往哪個方向走,最后都會回到這里?!?
王洛神指著不遠處的一盞路燈?!澳潜K路燈,我已經經過四次了?!?
林小涵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突然愣住了:“那盞路燈......“
“怎么了?“
“我記得那盞路燈旁邊應該有一張長椅,但現在不見了。“
王洛神的臉色更難看了:“你也發現了?這個公園在變化,我剛才經過的噴泉,第二次經過時就變成了花壇?!?
就在這時,濃霧突然變得更濃了,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林小涵感覺王洛神的手突然抓緊了她的手腕。
“別松手!“王洛神的聲音從濃霧中傳來?!拔腋杏X有什么東西......“
他的話還沒說完,林小涵就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將她往后拉。
她想要尖叫,卻發不出聲音,王洛神的手從她手腕上滑落,她感覺自己正在墜入無盡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濃霧漸漸散去。
林小涵發現自己站在公園的入口處,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但她知道那不是夢,因為她的手腕上還留著王洛神抓握的痕跡。
她掏出手機,發現手機不知何時又有了電量。
就在這時,她聽到身后傳來腳步聲。
啪嗒、啪嗒。
王洛神的鞋底粘著潮濕的苔蘚。
這個細節在他第三次踩到相同位置的青石板時變得格外清晰——石板上月牙狀的缺口。
缺口里生長的墨綠色苔蘚,甚至苔蘚上殘留的半枚腳印,都和他十五分鐘前留下的痕跡完全重合。
他攥緊新買的手機,呼吸在冷霧中凝成白霜。
當身后再次傳來衣物拖拽地面的窸窣聲時,他突然朝著路燈狂奔,屏幕亮光照在金屬燈桿上,借著反光看到了背后的景象。
一具穿著藍白校服的尸體正貼著他后背站立,腐爛的指節距離他的后頸只有半寸。
王洛神轉身的瞬間,尸體如同被按下暫停鍵的投影般消失。
但他這次看清了尸體胸口的?;眨呵嗵倮p繞的銀色盾牌。
他能認出來,這是二十年前關閉的私立明德中學的標志,早在臨城時他就聽聞過相關的都市傳說。
與此同時,三百米外,林小涵正蹲在自動販賣機前。
她明明投了硬幣,出貨口卻滾出一把沾著泥土的鑰匙。
鑰匙扣上掛著面目猙獰的小熊玩偶,耳朵處有塊焦黑的灼痕。
“這不是我的......“她話音未落,突然聽到背后傳來孩童的嬉笑。
五個渾身濕透的小學生手拉著手從濃霧中走來,她們唱著走調的兒歌:“籠目籠目,籠中的鳥兒啊——“
最后一個穿紅雨衣的女孩突然轉頭對她笑,嘴角直接裂到耳根。
林小涵踉蹌后退,后腰撞在突然出現的長椅上。
三天前失蹤女孩的書包還放在那里,此刻拉鏈正在自動打開,露出里面浸泡在血水中的算術本。
“姐姐要玩籠中鳥嗎?“紅雨衣女孩不知何時貼在她身后,潮濕的發梢滴著腥紅的水珠。
“當鬼的人要閉上眼睛哦?!?
林小涵的尖叫聲卡在喉嚨里,她發現自己的身體正在不受控制地坐下。
就在她要閉上眼睛的剎那,遠處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
王洛神摔倒在噴泉邊,手機滾進干涸的池底。
他剛才嘗試翻越圍欄時,突然被無形的力量拽了回來。
此刻他的左手掌心多了一枚硬幣大小的尸斑,皮膚下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更可怕的是,他在池底看到了林小涵——或者說,是林小涵的倒影。
她正被一群孩童圍著坐在長椅上。
“這是......空間折疊?“王洛神突然想到。
當他再次看向倒影時,渾身血液瞬間凝固:所有孩子和林小涵的脖子上,都纏著同一條生銹的鐵鏈。
鐵鏈另一端消失在霧中,隱約能看到青紫色的腳踝在霧中晃動。
同一時刻,林小涵感覺有冰冷的手指在撫摸她的后頸。
孩童們突然齊聲尖叫著消散,長椅上的書包燃起幽藍的火焰。在火光照亮的瞬間,她看到霧中浮現出半張潰爛的臉——左眼窩里插著半截鉛筆。
王洛神掌心的尸斑突然發燙,他翻開池底撿到的學生證,照片上的女孩生左眼位置有個黑洞般的污跡。
濃霧中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王洛神終于意識到,所有異常都指向同一個存在。
當他舉起手機想要拍攝時,鏡頭里出現密密麻麻的綠色光點——那是無數雙懸浮在霧中的眼睛。
“你終于發現了。“沙啞的聲音在耳邊炸響,腐爛的手掌搭上他的肩膀。
“她們是我的鳥籠,而你們是新的絲線?!?
王洛神終于看清了僵尸的全貌。
它全身纏滿鐵鏈,每根鎖鏈都延伸進不同方向的霧氣里。
其中兩根格外鮮紅的鐵鏈,正連接著他和林小涵的脖子。
王洛神突然看清了霧中的身影。
纏繞鐵鏈的確實是個女子,雪青色旗袍領口繡著曼陀羅,月光照在她瓷白的臉上,若不是左耳下方那道裂至鎖骨的傷口正在滲出黑血,簡直像是從民國畫報里走出來的美人。
“真遺憾?!懊榔G女尸抬手撫過自己破碎的耳垂,鑲珍珠的銀墜子在霧中晃動。
“若是早二十年遇見,我該用胭脂染了指甲,再取你們性命?!?
林小涵隔著空間褶皺聽到這句話,突然發現手中鑰匙扣的恐怖玩偶耳朵上,也殘留著同樣的珍珠銀飾。
當她抬頭時,正對上懸浮在頭頂的慘白面孔——女僵尸的上半身穿過空間屏障,發間白玉簪幾乎要戳到她眼球。
“你拿了我的東西。“女僵尸輕笑,腐爛的玫瑰香氣噴在林小涵臉上。
她旗袍開衩處露出的小腿布滿青鱗,每片鱗甲都在滲出墨汁般的液體。
王洛神趁機扯開頸間鐵鏈,發現鏈墜是個微型相框。
泛黃照片里,穿學生裝的少女正在樹下微笑,胸前校徽與僵尸身上的鐵鏈紋路完全一致。
照片背面寫著:明德中學百年校慶紀念,拍攝于一九四七年十月二十七日。
“你是當年失蹤的校花陳晚棠!“王洛神突然想起校史館的懸案記錄。
“婚禮前夜在禮堂離奇......“
白玉簪破空而來,擦著他臉頰釘入地面。女僵尸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用完好無損的右手掐住他脖頸:“要是當年那些人有你這般機靈,我又何必葬身于此。“
林小涵在另一個空間看得真切,當女僵尸情緒波動時,那些鐵鏈連接的霧氣里開始浮現無數人影。
穿婚紗的新娘吊在房梁上,穿中山裝的男人被釘在課桌上,還有更多蒙著白布的學生......每具尸體脖頸都有相似的珍珠銀墜。
“要開始了哦?!芭┦蝗凰砷_手,染著蔻丹的指甲劃過王洛神喉結。
“當月光走到白玉簪的位置時,你們會變得特別美味?!?
隨著她旗袍上的曼陀羅開始滲血,整個公園的空間開始折疊。
林小涵看到自己所在的位置正在一百八十度翻轉,而王洛神所在的噴泉突然涌出黑色瀝青。
在空間徹底顛倒的瞬間,她終于看到女僵尸完整的形態——旗袍下的身軀布滿縫合線,每處傷口都綴著珍珠,而本該是心臟的位置插著半截紅燭。
王洛神被鐵鏈拽入鏡面空間時,鼻腔突然涌入檀香。
月光透過彩色玻璃,將眼前的禮拜堂染成曖昧的暗紅色。
“先生也來參加婚禮么?“少女轉身時耳墜輕晃,未施粉黛的臉龐在燭光中瑩潤生輝。
王洛神明知這是曼陀羅制造的幻境,仍被那截攀著青筋的皓腕晃了神。
她遞來請柬時指尖相觸,皮膚竟帶著活人的溫度。
當唱詩班開始吟誦,他突然發現賓客席上坐著的都是干尸。
陳晚棠笑著挽住他手臂,旗袍開衩處露出的小腿光潔如玉:“別怕,等神父念完誓詞……”
她貼近耳語的瞬間,王洛神看見她瞳孔里映出的自己——穿著新郎禮服,胸口插著白玉簪。
林小涵被暴雨困在電話亭時,看見王洛神正與女僵尸在路燈下共舞。
染血的骨傘在兩人頭頂旋轉,傘骨間垂落的珍珠串不時掃過他喉結。
女僵尸腐爛的左臂搭在他肩上,完好的右手卻優雅地舉著紅燭。
“當年他教我跳華爾茲時,可沒你這么僵硬?!?
“女僵尸用下巴摩挲他滲血的耳垂,燭淚滴落在他后頸燙出青煙。
林小涵想要呼喊,卻發現話到嘴邊,無論如何也無法說出口,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嚨。
最驚悚的是月光下的投影:女僵尸旗袍下的身軀竟與陳晚棠的尸骨完美重合,仿佛褪去腐肉便是個鮮活美人。
王洛神扯開第三顆襯衫紐扣時,鎖骨處的曼陀羅紋正在滲血。
女僵尸的蔻丹指甲順著血管游走,在心臟位置畫出一朵彼岸花:“你心跳聲真好聽,比當年那些祭品強多了?!?
嗡!嗡!
變故橫生,一道金光飛來,直直貼在了僵尸腦門上。
砰的一聲,幻境化為碎片碎裂開來,一人一尸回到了公園原來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