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后，步行街。一天前周游還是需要上晚自習做試卷的高中生，但現在來到大學校園的他已然擁有了逛街游玩享受自由的權利。

而他也終于相信了學長們的善意，畢竟左一杯奶茶右一袋零食的待遇……看起來大家是真的對他不錯。

人流熙攘，夜幕剛剛遮蓋這片夜生活繁華區，流光溢彩的領域自腳下展開。蘇懷鈺從小吃店出來，把買到的零食小吃往周游懷里一塞。

“給，鹵大腸、辣雞翅。平時下課我們都來這個商圈玩，很熱鬧。陳誠你再去買個章魚燒，等會兒拿去咖啡館一起吃。”

看著陳誠師兄聳聳肩去辦事，周游顧不上好奇為什么要帶著鹵大腸去咖啡館，先感恩戴德的表示感謝：“謝謝！謝謝師兄帶我玩……”

像是看出他的拘謹，蘇懷鈺哈哈一笑。

“你小子別扭扭捏捏的啦，真沒人嫌你血統評級低的。相反我們都很佩服你，F級都這么勇敢地加入預備組了，我們這幫人更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了啊！”

“還記得之前加入的同學里，最低等級是D。后來可能是真覺得升學卡塞爾無望，他就轉去學建筑了。不過在一起的那段時光依然很美好啊，大家每天一起興致勃勃地刷怪。要是真有F級成功升去卡塞爾，作為組長我也很驕傲哈哈！”

蘇懷鈺笑起來陽光普照，周游心里猛猛感動。

芬格爾舉手抗議：“喂，之前加入預備組的最低評級是E吧，是我啊。”

“師兄只是來修修績點嘛，雖然算作預備組的編制，但跟我們還是不一樣啦。”蘇懷鈺說，“不過好像E級和F級的升學成績都得是打通關底挑戰……就是那條龍。唉，這事確實有難度，你們剛才也看見嘍，我們幾個打那玩意兒就是蚍蜉撼大樹。”

芬格爾思考了一下：“或許還是火力不夠猛？你分數那么高，連漫畫都能給你變出來，整點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如何？”

“不行，戰備官的說法是武器庫建模很復雜，只能從他現有的一切中申請支援。”蘇懷鈺嘆氣。

芬格爾伸了個懶腰：“唉，看來要常駐預科班嘍。不過我挺喜歡這里的，反正在卡塞爾留級也是留，來這兒留級也是留。對了，這么多年有打通過那個游戲的嗎？”

“據我所知沒有。”蘇懷鈺搖頭。周游聽著心里沮喪起來，雖然表面上加入了預備組，可升學卡塞爾的希望看起來還是如此渺茫。

一行人來到步行街最中心的路口，人潮洶涌。孫佳璐在一家精品店的櫥窗前走不動道了，蘇懷鈺上前一步：“看上什么，哥給你買。”

“沒有。”她反而立刻起身走了，語氣仍然冷淡。蘇懷鈺看起來卻沒有被拒絕的不快：“高興點啦，好不容易逛一次街。”

“呃，組長跟小孫學姐是男女朋友嗎？”周游悄悄問芬格爾。

預備組人不多，女生更少，目前看來孫佳璐最為出挑，他產生了想當然的聯想。

“不，他們是兄妹。”

“啊？不一個姓啊……表兄妹嗎？”周游想起原來之前芬格爾說的孫佳璐的妹控哥哥就是蘇懷鈺……不過也是，妹妹如此姿色，是得小心別被豬拱跑。

“也不是表兄妹。他們都是孤兒，一起被收養的。另外還有個年紀更小的小妹，叫舟舟，其實是三兄妹啦。”芬格爾說。

“啊？”周游震驚。

“等下你就會見到他們的養父，也是預科班的伊格教授。咱們要去的咖啡館就是他開的。”

“伊格教授？外國人嗎？美國本部來的？”

“對你來說的確是外國人，但我也不知道他從哪兒來。”

周游不解的眼神里芬格爾聳聳肩：“據說伊格教授是很多年前昂熱校長介紹來預科班的，那時候你們裴教授也剛剛在密黨前嶄露頭角……兩個人一起回到Z國創建了預科班。他們這幫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啦，沒準都是活了很多年的老妖精。”

此時已經走到前面很遠的蘇懷鈺又回過了頭。

“你倆別掉隊啊！看上什么吃的玩的了跟我說，第一天師兄請客！全包！”

“行了行了，你逛你的吧。”芬格爾擺手：“小師弟我替你罩著呢。”

蘇懷鈺于是才放心的笑笑，繼續向前走了。他似乎注意著每個人的動向，其他組員看見什么東西時都要湊上去看一眼，忙里忙外的。

“蘇師兄看起來……真的很熱心啊。難以想象居然是孤兒……”周游想起他的另一個師兄。

楚子航雖然面癱，但內心也很溫暖，哪怕挨了自己的拳頭，還是在分別時盡釋前嫌地和他講了那么多。這么想想周游覺得自己也挺幸運的，每個地方都能遇到暖心的老大。

“是，”芬格爾聳聳肩，“小蘇嘛……算是那種保姆型的老大了。”

“呃、什么意思？”

“大哥都得有點個人魅力嘛，有些大哥是精英派頭，就像我被貶來這之前，總部那邊來了個意大利新生，叫凱撒·加圖索。那小子也很有大哥的感覺啊，一入校就加入了學生會一番整頓。本部那邊的學生社團中之前最大的是叫做‘獅心會’的組織，但是凱撒一來，學生會立刻就有崛起的勢頭了。只是可惜啊！我作為學生會新聞部部長！社團不可或缺的骨干！卻在這個時候被校長踢出了學校……”芬格爾扼腕嘆息。

“唉。總之這家伙就是另一種風格的大哥嘍，婆婆媽媽噓寒問暖那種的。就像他的外號宇智波鼬，除了年齡履歷上的巧合，性格上他們也很像不是么。”

“師兄你云了吧，我可是看過火影忍者的，宇智波鼬哪是這個感覺？他明明很冷酷。”

“屁！”芬格爾反駁：“那是在他發現自己的家族正在策劃叛亂后的風格啦！你自己翻翻漫畫去，小時候的鼬也會笑的，性格善良溫和！對弟弟很關愛！你們預備組的都是蘇懷鈺的小弟。”

他們關于漫畫的討論沒有結果，咖啡館已然在眼前了。

裴驍就坐在窗邊的卡座里，街燈給他的側臉鍍上一層彩色。看到眾人到來他隔著窗玻璃揮手，對面坐著……認真寫作業的小女孩。

這一定就是蘇懷鈺師兄和孫佳璐學姐的妹妹舟舟了，周游想。

“對了……舟舟挺內向的……你和她還不熟，要是有點怕你，別介意。”芬格爾說。

周游緊張起來，他不太會和小朋友相處。可隨著一行人鬧哄哄擠進卡座，芬格爾的話卻沒有應驗。

相反的，舟舟忽閃著大眼睛看向周游時，乖巧可愛又有禮貌，小手一伸便是……一顆奶糖。

“周游哥哥你好，請你吃糖。”她小聲說。

“謝謝……”周游挺吃驚。這下芬格爾倒是不理解了：“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小丫頭怎么一直往孫佳璐背后躲……這不公平……”

“因為你長得和我們不一樣。”孫佳璐冷臉說。

芬格爾閉嘴了，因為桌對面的組員貼心的開了個手機前置攝像對著他。于是他也看到了自己鐵灰色的眸子和泡面般的散發……這提醒了他即使自己中文說得再好也是外國洋人的長相……

“芬格爾哥哥也有的……”似乎是在內疚曾經帶給這個德國人的傷痛，舟舟又摸出了另一顆。最后她干脆把自己裝糖果的小盒子放在了桌子上：“大家都有……都有……”

“舟舟真乖，”裴驍摸摸她的小腦袋。“是這些哥哥姐姐太壞了，居然打劫你的糖果。叔叔明天再給你買。留下一顆，等你爸爸彈完琴過來吃好不好？”

舟舟聽話的點頭。隨著裴驍向咖啡館中央示意，周游也隨著眾人的目光一起看向那兒的小舞臺。舞臺的焦點是黑色的鋼琴，伊格教授坐在椅子上，仿佛在愛撫那些音符。

原來店里清泉流響般的爵士鋼琴曲不是來自音響。而伊格教授給周游的第一印象是……一顆穿著休閑西裝的優雅光頭。

光頭下的眼窩深邃，鷹鉤鼻高挺。他表情嚴肅卻沉醉，看起來像是斯拉夫人的長相？

一曲彈罷，店里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伊格教授起身，微笑著走來。

“父親。”“伊格教授～”蘇懷鈺和同學們都起身打招呼，周游也趕緊跟上。只有孫佳璐和舟舟這對姐妹看起來對老爹也挺冷淡，坐在位置上隨便抬了下頭示意。這會兒舟舟似乎是被某道數學題難住了，孫佳璐低垂眉眼檢查著妹妹的解題步驟。

伊格教授笑著擺了擺手，從侍者手里接過托盤，上面滿滿的擺著咖啡飲料。“按照大家一貫喜歡的口味，但新進了夏威夷科納的咖啡豆，酸度柔和，堅果香氣濃郁。不過新人對咖啡的感覺我還不知道，有特別的偏好嗎？”他轉向周游。

“普通的黑咖啡就好了……”周游受寵若驚，看著侍者退回吧臺為他調制專屬的那杯。

“真好，又有新面孔。你的名字？”

“我叫周游，教授。”

“真好，東南西北周游歷覽，這是個很好的詞語。”

裴驍清清嗓子。

“行了，別在那好好好的了，我來正式介紹一下吧！周游——新來的小師弟，以后大家多多照顧！伊格教授——預科班靈魂人物！”

掌聲雷動，伊格卻一臉“好你個老小子又捧殺我”的冷笑：“又在胡說八道了？裴？誰不知道你才是預科班的門面，年年去本部開會都和昂熱有得吵。”

“那沒有，別造謠。還有周游你小子別笑，咱們伊格教授是謙虛慣了，但是先告訴你個最震驚的，你下午還玩得很開心的模擬戰爭系統，最早就是由伊格教授帶隊研發落地的！”

“哇……”這下真的肅然起敬，能做出那種領先外界科技水平幾十年的東西，在周游心里這是科學家才能辦到的事。

伊格隨意地擺了擺手。

“離不開分部科學團隊的共同努力啦。我只是貢獻了一些原型機的創意，后二十年的迭代才是最偉大的創造。”

裴驍也哼了一聲表示對他謙辭的鄙視：“還不止如此呢，有時候我都想剖開你們伊格教授的腦袋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知識！據我所知伊格教授持有的博士學位不下五個吧？物理、計算機、電子科學……伊格教授也去過很多的地方，意大利……英國……甚至他本人來自曾經輝煌的蘇維埃！當然他來分部的前一站我知道是美國，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的地方。那個下午伊利諾伊州山風輕拂，他和昂熱坐在剛剛修建的草坪上聊伏特加。說實話，那會兒我不太喜歡你，能跟昂熱聊得火熱的人，能是什么正經人嗎？”

“哈哈，可卻是昂熱最終推薦我來了Z國。”

“是的。不過在你完成初代虛擬戰場技術并決定把它保留在預科班而不對卡塞爾本部開放的那天，我就對你改觀了！”

“我也對你改觀了，畢竟年年去本部吵架卻還能帶回校董會注資的人只有你了。不然我怎么開得起咖啡館，你又怎么辦得了酒吧呢？”

兩個人都笑了。芬格爾小聲和周游解釋：“你看對面，那家酒吧是裴驍教授開的。”周游順著望向窗外：“Super Dragon Live”的招牌在馬路那頭熠熠生輝，門前人流熙攘時尚張揚。裴驍教授開的酒吧叫做……“超級巨龍現場”。

“所以預科班這兩位大佬其實是酒吧老板與咖啡店主啦。”

裴驍繼續向周游介紹著伊格。

“伊格教授還熱衷公益事業！資助了多家孤兒院……并收養了在那里發現的龍裔。不知道你聽說了沒有，懷玉、佳璐，還有可愛的舟舟。”

“舟舟也是混血種嗎？”周游有點吃驚了，再看向小女孩時她正在乖巧地寫字，一筆一畫。

伊格教授緩慢地轉動著手里的杯子，“是的，只是還沒到血統覺醒的年紀，還在人類的學校中學習。你或許也能明白……我們這樣的群體，總會比常人多些生離死別。或許他們的親生父母也曾是奮戰在屠龍路上的無名英雄，既然遇到，我想用你們Z國的一個詞匯來形容……叫做‘緣分’。”

就像曾經見過的昂熱校長那樣，伊格教授皺紋深刻的臉上也看不出真實的年紀，周游甚至不確定這個名字是不是只是他眾多名諱中的一個。可數十年如一日的歲月感忽的就油然而生。

蘇懷鈺舉杯：“拿咖啡代酒啦，敬你一杯，老爹！”大家也都舉起了自己的飲料，學著成年人的樣子干杯。

周游也舉杯，捧著侍者剛給他端來的黑咖啡。入口苦澀，卻余香悠長。

只是……周游有點不解為什么孫佳璐和小妹舟舟看起來都沒那么動容，她們只是一直對著面前的作業本。

不過這個小小的異常并未讓他多想，學姐看起來就是很冷淡的性格嘛。這么一來他反倒又覺得蘇懷鈺的不易了，現在給大家端咖啡忙里忙外的居然是長子……在他的印象里女兒才該更貼心才對？

伊格教授嘆了口氣。

“但我也老嘍，以后還看年輕人的了。現在也就看看倉庫。”

裴驍爆了個粗口：“靠，管理物品輸入部這么重要的事務居然被你形容成‘看倉庫’。是這樣的啦，伊格教授除了模擬戰爭系統那種跨時代獨創之外，也帶頭組建了分部的業務支撐體系，比如給每年從全國各地帶回來的疑似龍類相關物做檢測入庫！甚至包括去往美國本部那邊的物流線，都是咱們伊格教授在監辦啦。你看，雖說表面上我裴驍是預科班校長，其實分部最離不開的人是這個老東西！”

說罷裴驍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對了……伊格，我這次帶回來的那件羅布泊發現的罐子，青銅質地，總覺得那東西有些特別。入庫檢測報告出來了嗎？”

伊格皺起眉頭：“還沒有……不過好不容易和年輕人坐在一起聊聊天，你提工作干嘛？對了，我發現今天人沒有到齊啊，上個月來了好幾次的女孩呢，怎么沒和你們一起出來玩？”

氛圍突然微妙起來。

“這次還要策劃驚喜派對嗎？”伊格教授笑瞇瞇地問。

年輕人們互相看看，會心一笑。

不知道為什么，一提起這個女孩，周游發現之前還一直安靜聽著大佬講話的大家……突然就都換上了一副欲言又止的微妙表情？

“……那是誰啊？”他茫然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