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技藝，并不是重復次數越多越好。

就像是打架、殺伐，一開始的時候充滿沖勁，遇到不平事，殺了就算完。

有些人修為明明到了，悟性也上佳，卻偏偏不能破境。

為何？

心氣沒了。

年少的時候是修為提升最快的時候，越是到了老年越是倚重權勢，活的越久越想活，越是怕死，不敢面對破境時帶來的危險。

在天下浪跡一輩子，積攢了豐厚的本錢，在遇到麻煩的時候總是想用金錢和權勢來解決問題。

這畢竟是修仙世界，人人都有機會修行，個人偉力可以凌駕于集體之上，遇到愣頭青，給你殺了也就殺了。

所以這世界需要一些新鮮血液，總有一些幸運兒能夠因為很多意外成為響當當的強者。

這并不止需要機緣，有些人就是爛泥扶不上墻，有家族扶持，有大人物悉心教導，可這樣的蠢材就是成不了氣候，永遠那么小家子氣，能怪誰？

就像現在，臺下的眾人眼睜睜看著余念殺退一個又一個挑戰者，看似搖搖欲墜下一刻就會死于某人劍下，可他終究沒有倒下。

這是技巧、勇氣、堅韌等等品質集聚一身的時候，這個人才能真正揚名。

“第九十八場了吧？打的真猛。”

大家也沒想到，這擂臺開啟后修為最低的一個擂居然打出了最好的效果，這可真是咄咄怪事。

相比于其他擂臺的法術對轟，誰修為更強誰就能獲得勝利相比，余念這里的刀刀見血，近身搏殺更讓人覺得熱血沸騰。

鮮血噴灑的時候，能激發人內心的野望。

“下一個。”

余念扯下一塊布條，將劍柄和自己的手掌纏在一起。

他握劍的手受了傷，不這樣就握不緊劍。

周南錦提前來到了這里，他想要看看余念是否能夠贏下百場。

這擂臺像是為余念建造的那樣，另外的擂臺也時常有拼殺，只是沒有這里打的這么猛，其他人也多半是點到為止。

都是出來混的，傷了性命就不好了。

周南錦越眾而出，他在伏陽郡城里算是個名人，不少人都認識，見到他準備登臺也是一驚，心中為余念捏了把汗。

“你知道的，我對妖魔沒什么好印象，你確定登臺？”余念咧嘴一笑，笑容中有種野性的張狂。

自從余念知道他自一開始就被人安排之后，他的心性就變了。

試問，如果你發現你自己的人生從頭到尾都有著別人的影子，你的親友，你的愛人都是被別人刻意安排到你身邊的，那你是會選擇原諒所有人，繼續生活，還是掀攤子不干了？

反正余念沒有這么開闊的心胸。

周南錦搖搖頭道：“我等你有資格跟我對弈，我再出手。

給你進城的時候有那個才情，可是你似乎變了，現在沒有那份才情了。

我很失望。”

真的失望嗎？

余念分不清，他只知道周南錦不像大家看上去的那樣是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這是同類之間的相互感應。

只不過余念可能要多幾分道德罷了。

“不上臺，在這里聒噪什么？”

“我給你挑了兩個好對手，就當我送你的機緣，你看看你，別人一登臺你就下殺手，現在都沒人敢跟你打了。”

周南錦一拍手，兩個妖魔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我開了個盤，賭你輸，你還打嗎？”

“為何不打？”

周南錦鼓了幾下掌：“好，有種。”

隨即讓開道路，其中一只妖魔先行登臺。

是只虎妖，一身爆炸性的肌肉，毛皮光滑，光是看著就很有壓迫感。

講真的，就算是帶上修為，正常人也很難正面擊殺這樣一頭虎妖，更何況這頭虎妖還帶著修為。

“修行如逆水行舟，若是天天坐死關就能天下無敵，這世界早就亂套了，你會因此成名，也有可能就這樣死掉。”

虎妖帶起一陣迷霧遮住余念的視線，在這么狹窄的擂臺上幾乎很難躲開虎妖的攻勢，余念只得在狹窄的空間輾轉騰挪。

一力破萬法。

縱使余念技藝無雙也再難抵御，手中的劍只能在虎妖的關節處留下傷痕。

情況危急。

虎妖一掌將余念摜在地上，口中惡臭撲鼻：“我不取你性命，我得到的命令是把你打成殘廢。”

虎妖一只妖爪踩著余念的身子，壓得余念無法動彈，同時一雙虎目上下游移，似乎是在考慮要卸了余念哪只胳膊和哪條腿。

這是個難題。

既不能傷了余念性命，又要讓余念再也無法修煉。

臺下眾人的一顆心也提了起來。

他們既想看到余念被擊倒在地，又想親眼見證一個傳說的誕生。

“要相信我的兵刃。”

虎妖以為余念在交代遺言，低下頭去問了一句：“什么？”

“我起初認為我還是使刀好，現在發現，劍也不是不行，說真的，我這輩子也值了，換成過去，我身邊的那群朋友可沒有我這樣的際遇。”

余念喃喃自語。

武癡？

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為武癡了。

入武道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相信手中的劍，相信手中的劍很鋒利，鋒利到能夠斬斷阻攔在自己身前的一切阻礙。

可若是現在有一只虎妖把爪子按在你的胸膛上，問你：“我是拆了你的左手好呢，還是右手好呢。”

這樣的你，還真的能夠相信手中的劍嗎。

你只能相信，因為你別無他法，就像前世的余念在考場里考試，卻什么也寫不出來的時候就只能相信自己的運氣一樣。

反正都是死，為什么不選擇相信一下？

于是乎，余念真的相信手中的劍了。

周南錦原本都打算離開了，腳步突然停了下來，豁然轉身。

在他的視線中，余念手持一柄殘缺的長劍，兇狠地沿著虎妖的關節切開虎妖的皮肉，沿著骨頭的縫隙，貼著骨頭將血肉和骨頭分離，虎妖的驚恐還寫在臉上，身體已經七零八落。

如同一個已經剃了幾十年骨頭的殺豬匠。

技藝精巧，血腥卻又充滿美感。

俗話說，百戰成王。

可余念并沒有真正做到百戰。

又有俗話說，盈滿則虧。

余念沒有在第一百場的時候凝結武道之靈，這是好事。

“不用打了，他已入武道，再打也是送死。”

周南錦嘆了口氣，他突然有種危機感，說不上來的危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