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狼狽地倒在地上，看向他黑沉若深夜的眸子，里面的情緒變換莫測。

少頃，她忽然低頭笑了起來，笑聲很是凄涼。

“原來君上至始至終，都在利用妾身。你眼睜睜看著妾身和寧玉鳶自相殘殺，卻不出手……君上可真是，下了一手好棋。”

白塵皺了皺眉，沒說什么。

她忽然抬起手，流光乍現(xiàn)，對準(zhǔn)自己的天靈蓋猛的一拍！

眾侍衛(wèi)見她那突然的舉動，大驚，連忙過去查看，探了鼻息后為難地答道：“君上……柳側(cè)妃氣息全無，只怕沒有生還的可能了。”

白塵眼中不起波瀾，抱起寧玉鳶，轉(zhuǎn)身離去，漠然地丟下一句話。

“好好安葬了便是。”

是夜，寧玉鳶緩緩蘇醒，她看著四周熟悉的環(huán)境，眼神中的茫然逐漸消散，眉頭微皺。

怎么回事？她不是還在正廳，和柳依依對峙？莫非，這一切都是夢？

她動了動身，手臂處傳來鉆心的刺痛，寧玉鳶嘶的一聲，倒吸一口涼氣，目光落在手臂上。眉頭瞬間凝住，這碗口大的傷口，可不就是剛才柳依依所傷？

按捺不住心中的困惑，恰好這時外面響起一道哀婉的蕭聲，若天外傳來。寧玉鳶閉眸享受著這天籟之音，也好奇是何人奏出這樣的蕭聲。

她循著蕭聲走出門。

庭院外，月光凄冷，拍打著坐于石桌旁的那個冷傲絕塵的男子的側(cè)顏上，晶瑩剔透的手指若白玉，握著蕭，流動出絕美的天籟之音。沙沙樹葉聲隨著蕭曲響起，很是應(yīng)景。

白塵？

寧玉鳶愣住了。

蕭聲吹奏了一半，忽然戛然而止，那吹奏的主人眉峰微蹙，繼續(xù)吹下去。可是無論怎么吹，都是斷斷續(xù)續(xù)，沙啞難聽的音符。

他放下蕭，月光下，白塵冰冷的眸子里滿是凄涼和黯淡。

從未見過這樣落寞的白塵，落寞到讓人心疼。寧玉鳶抿了抿唇，想要開口，但又想到現(xiàn)在他們二人身份尷尬，寧玉鳶狠了狠心，轉(zhuǎn)身欲走。

可恰在此時，寧玉鳶不小心發(fā)出了輕微的聲響。

白塵拿著蕭的手僵了僵，他呆了片刻，緩緩轉(zhuǎn)過身來。

寧玉鳶見自己被發(fā)現(xiàn)了，只好硬著頭皮轉(zhuǎn)身，看著他臉色略微尷尬，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么好。

“是你啊，真巧。”

雖然她昏迷前沒什么意識，但看到白塵坐在她庭院處，大抵還是能猜到，救她的人就是白塵的。其實仔細(xì)想來，白塵對她倒沒什么不好，至少不會動手動腳，是個君子。

但自己心里還在介意他的冒犯。

白塵淡淡嗯了一聲，“傷勢可好完全了？”

“好多了。”

氣氛陷入沉默中。

寧玉鳶忍不住這尷尬的氣氛，她干笑兩聲。

“我困了，回屋困覺去。”

她轉(zhuǎn)身離開，身后的人忽然叫住她。

“雪妍。”那人的聲音低沉落寞，如同雪夜里徹骨的寒。寧玉鳶站住腳，雖然知道自己不是雪妍，但看到白塵失魂落魄的模樣，心口像是被人撕開一個口子，揪心的痛。

“桃花寺，三更鼓，教我吹蕭。”

一句話，如同被雷擊中，寧玉鳶僵在原地，內(nèi)心深處的酸澀蔓延開來。

“喂，你怎么被困在這里啊？方丈還不許我把你從這房間里放出來，你是怪物嗎？”

“不用你管！走開！”

“切，你以為我想管你啊？我這幾天跟爹娘在這里禮佛，日日聽到你的蕭聲，難聽死了。”

“……”

“要不要我教你？本姑娘吹的蕭，可好聽了！嗯……就今夜三更吧！太早太晚都不行，被爹娘和方丈爺爺看到我接近你，他們要罵我了！”

“噥，餓了吧？這是我們青城城西的蔥油餅，可好吃了！”

“……不需要。我不需要你們這些人假惺惺的同情。”

“你這人怎么好賴不分啊？”

……

腦海中陌生的記憶爭先恐后地鉆進來，刺痛感讓她無法思考，她眸子沉沉若水，拳頭緊攥。

“夠了。”

寧玉鳶抬起頭，眼里漠然。

“我不是什么雪妍，從始至終，都不是。白塵，你若執(zhí)著于過去，大可把那雪妍姑娘尋到，不必對著我日日喚我雪妍。”

寧玉鳶不知是怎么離開庭院的，只知道到了房間內(nèi)時，在床上躺下，一行清淚劃落，她很快清醒了過來，眼中怔忪。

她哭了……為什么會哭？

那些記憶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她分明沒有發(fā)生過的事，記憶卻那樣真實。

想著想著，她躺在床上，闔上雙眸，陷入無盡的黑暗中……

夢中，她好似陷入無盡的深淵中，下面十只鮮血淋漓的大手拖曳著寧玉鳶，把她的血肉盡數(shù)攪碎。寧玉鳶緊緊咬著牙，鉆心的痛勝似螻蟻蝕骨，幾乎剝奪了她對于生的欲望。

忽然手心傳來綿延的溫暖。

宛如柳暗花明，眼前的深淵煙消云散，她身處白晝，溫暖和沐的日光照射下來，小溪流水，桃花灼灼。

遠方好像有個紅衣張揚的女子，眉眼帶笑地向她張開手臂，立于翩翩而落的桃花樹下。她愣住了，喉嚨一梗，忽然過往的委屈都涌上喉頭，沖過去撲進女子的懷里，像個孩子似的大聲哭道。

“娘！娘我好想你！你這些年去哪了啊……為什么要離開我，玉鳶好委屈，過得不好……”

女子不說話，溫柔地?fù)崦念^，眼里滿是柔和。

寧玉鳶哭了很久，直到淚水都哭干了，她只好聳著肩膀啜泣。

“乖，該放手了。”女子忽然溫柔地開口，低頭撫摸著她的青絲，語氣像是輾轉(zhuǎn)遷回。

寧玉鳶心里一揪，抱她更緊了。

“我不放！娘，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又要走！”淚水打濕了她的眼眶，她大聲哭泣。

女子微不可察地嘆息一聲，輕輕推開寧玉鳶，寧玉鳶根本無力反抗，她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女子化作萬千星點湮滅。

“小心身邊的人。”

耳畔一陣?yán)`綣的風(fēng)拂過，很快又消散。

寧玉鳶怔怔地看著女子消散前，眼里滿是溫柔和眷戀，她瘋了似的撲在地上找尋。

“娘！娘！不要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