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乖徒兒，我救了你，你就這樣報答我嗎？』

低沉的聲音在腐朽著我的神智。

我本不愿相信，可當村長拿出面罩戴在臉上后，這副熟悉的模樣，徹底泯滅了我心底的那絲僥幸。

『你在發什么呆！趁他病要他命啊！』

耳邊是趙琳的呼喚，然而對我來說，卻格外的遙遠。

見此情景，趙琳壓下憤懣，眼神變得堅定。

于是，她踱步走向村長。

既然我無用，那便她自己來。

可她不知，我并不是無用。

因為下一刻，我持刀，由背后刺向了趙琳的心口。

血液紛飛，禁錮解除。

『為、為什么？』

趙琳圓瞪著我，一雙眸子里滿是不可思議。

我張開苦澀的嘴，剛想有所回答，可她，卻閉上了眼睛……

趙琳的死，相當于火線被點燃。

那些女人沖進來，看到眼前的一幕后，紛紛紅了眼。

她們想殺我，又十分忌憚我的降頭。

于是，不知情的她們把矛頭對準了師傅。

無數把刀在空中舞動出幻影，向著師傅吞噬而去。

我本想假意阻攔，但看到師傅一臉淡然后，我制止了這個念頭。

繼而，師傅被剁成了肉醬。

這殘忍的一幕讓我都止不住彎腰反胃嘔吐。

殺了師傅后，這些女人警惕地后退，然后再次把我關在了木屋之中。

這并不代表她們放過了我。

相反，我敢肯定她們現在一定很忙，忙著去找尋大量的黑狗血，準備置我于死地。

可惜她們不知，黑狗血只會腐爛降頭，并不能殺死降頭師。

所以，我壓根就沒準備逃跑。

昏暗的空間中，我平靜地注視著趙琳的“尸體”。

沒有恐懼，沒有悲傷。

因為有些人的心臟，天生長在右邊。

不多久，趙琳的手指動了。

『噓。』

在其睜開眼睛之際，我對其做了噤聲的手勢。

于是，我們對著已成血泥的師傅進行了眼神交流。

『成功了嗎？』

『還不清楚。』

『都這樣了不可能沒死吧？』

『不敢肯定，這老家伙曾經跟我說，降頭師只會有一種死法，但沒跟我說具體的內容，既然黑狗血無用，我們目前就只能希冀物理打擊能殺死他。』

『不過凡事都有最壞的結果，所以我們做雙重準備，演的這場戲很有必要。』

『如果他活了，我還能繼續獲取他的信任，繼續尋找……』

至此，我的眼神俞漸凝重，剛要有所表示，便被蠕動的聲音打斷。

顯眼之處，腐爛的血肉可是顫動擠壓組合。

緩緩地，一張師傅的臉型開始顯露。

最壞的結果出現了，大腦轟鳴中，我焦急的眼神示意趙琳。

『快跑！』

趙琳臉色蒼白，沒有猶豫地掙扎起身離開。

然后，如怪物般猙獰的師傅恍若從地獄中走出，猩紅的眼眸很快將我鎖定。

本以為他會驚訝我的完整。

卻沒想到，他咧嘴一笑。

『乖徒兒，你這戲，演得可真足啊……』

9

師傅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我心里所有的小九九。

果然，不愧是看著我長大的人。

不過對于我的陷害，師傅卻沒有懲治。

道出一切后，他儼然像是變了個人，看我的眼神中竟有了一絲，虛偽的寵溺。

但對于趙琳和那些女人，師傅卻依舊冷漠。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乖徒兒，為師之所以救了你，又讓你體會這七年之苦，除了以此激勵，還有就是為了讓你看清這世間善惡。』

『現如今，你已是一位有能力的降頭師，這點為師很欣慰。』

『但，你卻不是一位合格的降頭師。』

『降頭，本就是替天行事，所以會沾染上各色因果。』

『而真正合格的降頭師，要學會將這些因果承納平衡。』

『于你而言，這些女人很可憐，那些漢子很可恨。』

『所以，你幫了女人，染上了漢子們的因果。』

『你以為這樣做得對的，但你卻沒有明悟為師之前說的話。』

『如果沒有這些漢子，這些女人根本活不到今天。』

『換而言之，你幫這些女人殺了她們的救命恩人。』

『屆時，其中的因果已經嚴重傾斜，如果不趕忙糾正，你就會因因果反噬而亡，這也是降頭師唯一且最慘的死法。』

『所以，你現在要做的就是……』

村口之外，寒風呼嘯，趙琳帶著女人跪在我和師傅的面前。

在真正的實力面前，一切的小動作都顯得格外可笑。

她們沒有退路，只能求饒。

可師傅卻沒有打算放過她們。

師傅讓我殺了她們，糾正因果。

我下不去手，師傅恨鐵不成鋼，便準備親自動手。

然而，我卻將其攔住。

『放了她們，我寧愿死。』

『你……不行！她們當中必須要有人以死平息那些漢子的怨怒。』

『那就我來吧。』

這時，趙琳開口。

她平靜地起身，走至我的身前。

我不認為這所謂的因果 所以我還想再次阻攔。

可趙琳卻趁我不注意，將匕首遞到了我的手上。

接著，她握著我的手，刺向了她的右心口。

『用我的死，請你們放過其他人……』

我濕了眼眶，師傅也敷衍地假裝動容。

于是，他無所謂地同意了趙琳的請求。

可事情的結局，往往不會那么簡單。

最嚴重的后果，還是發生了。

趙琳一個人的死，不夠糾正因果。

繼而，我快死了。

師傅得知后，他表現得很傷心。

可我總覺得，他好像是在笑。

于是死前，我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我拿刀，捅向了師傅。

殺不死，也要殺。

終于，在一次次的挑釁后，師傅有點煩躁，便撕下了他的偽裝。

『乖徒兒，為師忘了告訴你，這世間善良，并沒有明確之分。』

『也就是說，根本沒有所謂的因果反噬，你快死了，是因為降頭師不能手上染血，而你，親手殺了趙琳。』

『我知道，我只是不明白你做這一切，讓我去死的原因。』

『嘿嘿嘿，這個是因為，你作為降頭師死亡后，為師可以把自身殺人累積的因果全轉移到你的身上，繼而，為師又可以繼續殺人，為非作歹了。』

『原來如此……』

明白真相后，我繼續著把刀捅向師傅的胸膛。

這一舉動，讓師傅皺眉徹底厭倦。

繼而，齜牙咧嘴的他終于奪過刀，刺向了我的心口。

熾熱的血涌出，我清晰地感知到了生命的流逝。

疲倦感襲來，在閉眼之前，我聽到了師傅的戲謔。

『你想激怒我？我動手了，又能如何？』

『你的血，可染不到我的手上。』

『我殺了你包括水鄉村那所有人的所有親人，再上演那么的戲碼，就是為了一步步把你培育成一個會下降頭怪物。』

『我們，已經算不上人。』

『乖徒兒，別再掙扎了，乖乖去死吧，嘿嘿嘿……』

瞧瞧這戲謔，多刺耳。

好可惜，我要死了。

在死前，我沒能告訴他。

其實，在殺了趙琳之后，我就已經不是降頭師了。

其實，我們早就知道他的陰謀。

其實，我們只想一做個好人，可有的畜生，非要讓我們變惡。

那我們只有用命，來報仇！

10

雪化的這天，陽光很耀眼。

金燦的光芒照耀大地，本該是雪白消失綠意蕩漾。

然而水鄉村里，浮現出的只有一具具尸骨。

死黑的尸骨雖格外安靜，卻在不斷訴說著這里的不堪。

在得到我已死的消息后，死寂瘆人的水鄉村中，傳出師傅的奸笑聲。

他開心極了。

開心得甚至跳起了舞。

可他剛抬起胳膊，胳膊就整個掉在了地上。

不等他有反應，另一只胳膊也脫落。

緊接著，是兩條腿。

他疼得大叫，可下一刻，嘴唇連帶著牙齒化為了膿水。

然后，是眼睛，耳朵，鼻子，頭發，皮肉，骨頭……

直至微涼的風吹來，一切消失。

（全文完）